沈鸣玉铁青着脸,指着这份详尽又专业的分析报告说:“什么叫死到临头,这就是,最可怕的还不是死到临头,而是死而不自知!”
这话非常重,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唱反调的人都把目光看向赵长野,赵长野却八风不动地喝了口茶,沈鸣玉在心里想,草了,难怪赵韬这副德行,城门口失火也会悠悠闲闲喝他的茶,原来都是家学。
赵长野放下茶杯,慢悠悠说:“这哪里来的报告?我记得集团的市场部并没出过这样的报告,数据来源哪里的?有多少真实性?”
市场总监就是他儿子赵韬,这份报告的确不是赵韬这样的蠢材做得出来的,沈鸣玉冷笑一声,说:“市场部要能做出这样的报告,我倒省事了。”
“那这份报告哪里来的?外面的公司?我们的核心数据都在这里面,小沈总,你这算不算公司机密外泄?”赵长野很会倒打一耙。
沈鸣玉也是惊了,没想到老家伙果然很会转移战场,明明应该面对的集团经营问题,被他三言两语把自己推到了最前面,所谓化解一个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竖立另一个矛盾。
于是他笑了,说:“现代社会有很多先进的,科学的市场手段,现代化的市调就是其中一种,这样的报告,任何一家咨询公司,投行都能做得出来,反倒是我们自己公司做不出,还不知晓,不该自我检讨吗?”
沈惟安这时把议题拉回正轨,说道:“各位,今天召开这个会,是想解决集团在品牌经营上积累的陈疾,现在数据摆在这,经营不善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要做的是尽一切可能改变这一切,而不是互相推卸责任,把董事会变成幼稚的宫斗戏。”
赵长野眼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像鹰一样,盯着沈惟安说:“很好,那我来告诉你,集团为什么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你们年轻人也许看不上我们老家伙,但我告诉你,老家伙们当权的时候,包括你们父亲在世的时候,世道风平浪静,为什么到你们来当权,世道就变了呢?刚刚那份报告说的都是结果,结果谁不知道?集团现在走下坡路难道还要靠数据分析?但你们说原因了吗?没有,现在我来告诉你们原因。”
沈鸣玉洗耳恭听,听一个人指鹿为马胡说八道究竟能有多离谱。
赵长野说:“集团这么多年来,花了巨大的财力、资源,建立了国内数一数二的线下渠道,如果说集团是一艘船,经销商就是我们四通八达的水路网,但你们兄弟上任后,胡乱经营,拼命压榨经销商,搞直销电商直播带货这些歪路子,才让销量下滑,因为经销商那里不重视这个品牌了,自然不会给我们最好的资源。”
沈鸣玉看了眼大哥,赵长野历数的这些“罪状”的确是沈惟安上任后做出来的,削弱经销商的权限,而提倡新的营销方式,其实这么做并非一味“打压”经销商,而是以往的营销模式太过依赖对方,反而失了衡,在销量日渐下滑的情况下,总部的话语权也愈发减少,沈鸣玉回国后也被带着去过几次经销商的酒局,亲眼见过大区经销商倒逼总部的模样,心里当时就觉得日了狗了,他一点都不认为沈惟安的这些举措有问题,就该这么做。
所以他反问赵长野:“照您的意思,我们都是为经销商打工的,他们要什么底价就给什么底价,要什么狗屁要求我们全都满足,因为他们才是爸爸,把他们哄好了我们才有活路?”
赵长野的脸色非常难看,会议的后半程双方就新旧经营模式吵了个鸡飞狗跳,到最后强硬表决的时候,新的品牌形象及系列营销方案毫不意外地没有获得通过。
这场冗长的会议开了足足大半天,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算是集团新老势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沈鸣玉和沈惟安算是惨败。
凌泠知道今天有董事会,也知道这场董事会事关他的设计能否得到通过并实施,十分关键,他也在等着会议结果。
但他没给沈鸣玉直接发消息,而是时不时地就问下助理小潮,会议结束了没,直到晚上八点,小潮说沈鸣玉还在开会,而他已经准备下班了。
凌泠一直等到晚上10点多,才收到沈鸣玉的一个回复信息,一个哭丧的表情包,凌泠心里立马沉了下去,问道:“什么情况?”
沈鸣玉向来对凌泠的消息都是秒回,这会过了好一会,每个字都透着丧气,说:“特么的,朕的江山要完犊子了。”
凌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鸣玉,比起设计是否在董事会上通过,他更关心沈鸣玉的状态,于是说:“到底怎么了?方案没通过?可能跨度太大一下接受起来有难度,要不然用别的方式?各个击破法?”
沈鸣玉只回了一个静态的笑脸,没说话。
当惯常热烈的那一方变得平静,凌泠反而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的沈鸣玉对话,过了会问他:“要不要晚上出来吃宵夜,我知道个地方。”
他想还是见个面,当面聊聊发生的事情比较好,自从莱县回来后,他们也有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却不料,沈鸣玉回:“不了,今天实在没心情,改天吧。”
凌泠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微微的发堵,想起那个夜晚,沈鸣玉风驰电掣地开着超跑横穿半座城,就为喝那一口并不存在的,他亲手做的汤。
好像也并不是很久以前。
夜里过了凌晨,凌泠实在有些担心,想跟沈鸣玉通个电话,打过去发现竟然关机,整个人都怔了两秒。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像得了斯得哥尔摩综合症,被甲方按着摩擦了这么久,竟然还替对方操起了心。
作者有话说:
MAT (Moving annual total) 指滚动年度总计;
YTD TY (YTD this year)指今年年初至本月的情况;
文中讲的“因为过于依赖经销商而把自己玩死”的梗源自真实的商业案例,也许还有人记得kappa这个运动品牌,就是这么没的。
周四见啦~
第43章 岳哥
这天晚上,沈鸣玉跟沈惟安一起开车去了机场,在国际航站楼接一个人。
一个穿着卡其色薄款风衣,瘦高个的男人遥遥走来,沈鸣玉笑着朝他大力挥手,那人也抬起手跟他挥了下。
沈鸣玉转头对沈惟安说:“不知道怎么,一看到我岳哥回来,我心里就安定了。”
沈惟安失笑:“我看你对我也没这么依赖啊,怎么从小到大对着嘉明就这么……”
沈鸣玉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岳嘉明已经走近了,他推着两个大行李箱,顺其自然地被沈家兄弟俩一人接了一个过去,三人一起往停车场走。
沈惟安开车,岳嘉明坐副驾,沈鸣玉在后座,他们三个人只要一辆车,沈鸣玉就会自动让这两个哥哥坐前排,都成习惯了。
飞了十几个小时,岳嘉明脸上的倦色并不浓,相比沈家兄弟的浓颜,他是比较清淡的长相,表情也总是淡淡的,但任谁都想不到,这么一副仙风道骨不食烟火的皮相,在他的领域做起事来却异常杀伐果决,是个十足十的狠人。
“岳哥累不累?到家还有一会,把座椅放下来先睡会吧?”沈鸣玉探身扑在副驾靠背上说。
岳嘉明微微扭头,看沈鸣玉的眼神总是十分温和,还有几分宠溺在里头,他跟沈惟安境况一样,很小就被家里人送出国念书,中学跟沈惟安在同一所学校认识,成为同班同学,一路念到大学,对于老同学的这个弟弟,他的熟悉程度不比沈惟安这个亲哥差。
“还好,在飞机上有睡过,飞来飞去的习惯了,没事的。”岳嘉明淡淡笑着说。
“岳哥,你回来真好。”沈鸣玉往前扑得更多,伸出手去握了握岳嘉明的胳膊。
岳嘉明看了看沈鸣玉紧握他的手,跟着又笑得开了些:“嗯,我回来了,小玉就不会有事的。”
沈鸣玉哈哈一笑,松开手,得意地拍拍沈惟安的肩:“妥了,有岳哥罩我。”
沈惟安拿他无可奈何,开着车跟老同学吐槽:“这么大了还对着哥哥们撒娇,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有多暴躁,直到这会看到你了才变回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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