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宥叹了口气。
他现在洗完澡就穿上长袖睡衣, 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然后再用被子裹住自己,坐在床角,十分正直地望向傅临洲:“一周三次,今天休息。”
傅临洲翻了一页书,没回应他。
“你先答应我,”苏宥一脸严肃地盯着傅临洲,语气很凶但底气不足地说:“不准出尔反尔!”
“嗯。”
“不准半夜脱我衣服!”
“嗯。”
苏宥稍稍放心了些,他松开被子爬到傅临洲身边,用脸颊蹭了蹭傅临洲的胳膊,消除了一天的疲惫,说:“抱抱。”
傅临洲放下书,把苏宥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宥宥,你之前说,想让我陪你回一趟老家,正好放假,我们明天就去吧。”
苏宥愣了愣,“明天?”
“怎么了?”
“不是,就是没想到你还记得,”苏宥躺回傅临洲怀里,“好啊,明天就去,回来再去你外婆外公家。”
怕苏宥第二天起不来床,傅临洲就没怎么折腾他,但苏宥心有余悸,傅临洲结束的时候,他还在泪眼朦胧地求饶,絮絮叨叨地说自己不行了,傅临洲笑着亲他:“不哭了宝宝。”
苏宥抽了抽鼻子,为自己刚刚涕泪横流的窘样感到害羞。
沉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傅临洲把他哄起来吃了早饭,然后就坐上了去苏宥老家的车。
一路上风景很美。
苏宥把手搭在车窗边,感受着绕指的风,和煦的阳光微微刺目,苏宥调整了副驾驶的车座,然后闭上眼。
“我爷爷奶奶还住在老家,但我不想见他们了,赔偿金的事情我已经和他们提了,他们向我道歉,说钱全都用来治疗大伯了,但我知道应该不是爷爷奶奶的主意。”
苏宥拆开一包薯片,继续说:“大伯的病已经康复了,我的大伯母是个小算盘很多的人,她对爷爷奶奶总是阳奉阴违,然后想各种办法压榨爷爷奶奶那点退休金,我之前跟她说过一回,她说她不清楚,把我搪塞回来了。后来她估计是得知了我和你的关系,有所忌惮,连忙让奶奶给了我十万块钱。”
傅临洲笑了笑,“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是啊,钱我收了,关系也就断了。”
“收了吗?”
“当然收了,凭什么不收?”苏宥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我又不是圣母,没找他们大闹一场就是好的。”
“宥宥有进步了。”
“但我退了五万块钱给爷爷奶奶,让他们自己留着用,不要告诉大伯母。”
“嗯。”
“好吧,我还是有点圣母,其实他们这么多年了也没关心过我。”
傅临洲捏了捏苏宥的手。
“因为他们毕竟是我的爷爷奶奶,是我爸爸的至亲,就当是我替他尽孝了。”
“宥宥很乖。”
他们到了苏宥老家,苏宥带着傅临洲去了他原来住的老房子,“以前比现在破很多,但是非常温馨。”
苏宥边走边说:“我爸爸是个很老实的人,爷爷奶奶觉得他愚笨,就很偏心大伯,当时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是想把我大伯介绍给我妈妈的。”
“但是我妈妈一眼就相中我爸爸,她说我爸爸一看就是个顾家的老实人,事实和我妈妈想得一样,他们结婚之后很幸福,我妈妈是个老师,在家里稍微强势一点,但我爸爸是个耙耳朵,不管我妈妈批评他什么,他都憨憨地笑,我爸爸对我也好,那个时候别提有多幸福了。”
苏宥拉着傅临洲的手从筒子楼门口走过:“我家住在四楼最左边那间。”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搬进来的,一年后我出生了。”
“我就是在这个小破楼里长大的。”
“我妈妈有件很漂亮的红裙子,是结婚的时候我爸爸买给她的,一到夏天就经常挂在外面的晾衣架上,我放学一抬头就看到红裙子在风里飘啊飘。”
抬头已不见当年风景。
他们走过小卖部。
苏宥突然想起来,“我说我要请你吃小布丁的。”他买了两只小布丁,撕开包装塞到傅临洲手上,“尝尝。”
傅临洲咬了一口,甜津津的奶香在口腔里化开,苏宥嘿嘿傻笑:“这个工业糖精的味道就是香!”
傅临洲说:“很好吃。”
老旧街道的尽头就是橙红夕阳。
苏宥往前跑了两步,蹦蹦哒哒地说:“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踢足球!”
“宥宥还会踢足球吗?”
苏宥摇摇头:“现在是不会了,我小时候其实挺活泼开朗的。”
“现在也很开朗。”
苏宥跑过来握住傅临洲的手,“那是因为有你。”
他继续说:“前面就是小学,哈哈哈这个镇子太小了,走两步就是一个地标,这是我读过的向阳小学!我还记得那时候小学花坛里种了很多三叶草,我和同学一下课就抢着找里面代表幸运的四叶草,但是谁都找不到。”
“可惜我只读到九岁,后来就去了外婆家,离开了这里。”
苏宥把雪糕棒扔到垃圾桶里,傅临洲帮他擦了擦嘴。
苏宥踮起脚尖亲了傅临洲一下,傅临洲笑道:“怎么了?”
苏宥怔怔地说:“好爱你。”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以前回忆起这些我都会很难过,但现在我竟然没那么难过了。”
傅临洲抱住他。
苏宥蓦地哭出声来。
他好久没这样痛哭过了,傅临洲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苏宥紧紧攥着傅临洲的外套,眼泪簌簌落下,他只是哭,像是要把心中最后的那点郁结都哭出来。
“都过去了。”苏宥哭着说。
傅临洲说:“是的,宥宥,都过去了。”
落日西垂,缓缓交替成月色,路灯映着两个人相拥的身影,如梦似幻。
*
*
驱车去傅临洲外婆家的路上,苏宥有些紧张,他买了很多礼物放在后备箱,掰着指头算了算,总觉得还不够。
傅临洲安抚他:“已经很多了,宥宥。”
“你的外公外婆真的能接受我吗?”
“能,”傅临洲笑道:“他们说他们早早就做好了一桌子菜,就等着我们到了。”
苏宥还是紧张。
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终于结束,苏宥手心都是汗,傅临洲握着他的手用纸巾擦了擦,“宥宥别怕,下车吧。”
苏宥嗫嚅道:“我今天看起来还好吗?”
傅临洲捏了一下他的脸,“特别好。”
傅临洲的外婆外公一看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知识分子,穿着朴素却端正,尤其是傅临洲的外婆,一头银发配上优雅挺拔的身姿,简直让苏宥瞬间想到一句话——岁月从不败美人。
她看到苏宥时,主动招了招手,笑意吟吟地说:“宥宥,过来。”
苏宥受宠若惊。
“果然和临洲说的一样可爱。”
外婆摸了摸苏宥的头发,“走,看看外婆的小院子。”
苏宥主动说:“外婆,我也种了很多花,我给您和外公带了我自己做的干花。”
傅临洲从后备箱里把东西拿出来,是苏宥亲手制作的几束干花,还有一只花瓶,傅临洲说他外婆喜欢插花,苏宥便把各种品种的花都分开包装,让外婆自由发挥。
外婆十分欣喜,夸奖道:“真漂亮,谢谢你呀。”
外公虽然不苟言笑,但也很温和,还给苏宥倒了杯茶,苏宥脸颊微红,整个人慢慢地从绷紧状态变得放松。
“临洲打电话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是吓了一跳。”外婆说。
苏宥低下头,两只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但是后来想了想,临洲多久没用这么开心的语气和我们说过话了?既然他开心,我们就开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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