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乙轻蔑一笑,“下三流的角色。”对司机点了下头。
车子缓缓往西, 一路开出鼓楼老街, 折南行不久,靠边停了下来。
汪橙随穆小乙下了车,路旁一家家挨着的商铺之间, 有一道四五米宽的电动伸缩门。
里头的院子比剧团大院大很多,迎面坐北向南一栋主楼挺高, 有□□层, 东西各有两排三层小楼。
穆小乙说:“进去看看吧。”
汪橙随他走了进去。
地方是好地方, 地段也不错,门前大路比鼓楼老街宽太多。院子绿化挺好,停车位也多。
什么都好,只是租金估计不会便宜。
“这儿原来手底下一个公司办公的地方。”穆小乙在院里随意溜达着,“东边一层是会议室, 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当排练厅, 二楼是通间体育室,能当练功房, 和你们大院挺像。这栋主楼都是办公格局, 你们看着拾掇,江团不想办戏校吗?员工学生住宿什么的, 足够用了……”
“穆总。”
穆小乙讲了半天, 回头见汪橙挺直地站在院里,不安的样子。
“怎么, 没相中?没事, 还有的地方挑, 就是得出城。地方更大,可没这里地段好,也远……”
“您误会了穆总。”汪橙手插兜里,捏了捏银行卡,这种地方,卡里这点钱实在拿不出手,“这里不错,但租金……”
穆小乙偏头笑了下,“租金么,好说。我其实想卖来着,和人谈差不多了,三个亿。”
“......”汪橙:“咱还是出城看看吧。”
惹笑了穆小乙,他两步走过来:“我还真能问你们要租金啊?先用着吧,什么时候你和江野赚够了三个亿,再给我。这地方闲着也是闲着嘛!”
看着汪橙越发不安,穆小乙轻松地说:“按我划的路走,三个亿真不算什么。”
这下激得汪橙把卡拿了出来,坚定地说:“钱不多,一两个月租金还是够的,您先拿着。”
穆小乙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刚才那句话跟绑架人家孩子似的,毕竟他和江野并未同意出道。
穆小乙接过了卡,又放回他兜里,“汪橙啊,做人不能太自私。”
汪橙一愣,听他说:“一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子?更重要的是互帮互助、有来有往。你不能只许人欠你人情,不许自己欠旁人人情,还让人安心睡觉吗?”
穆小乙说完拍拍他胳膊,“你自己到处转转,我先走了。”走到门口听汪橙叫了声:“穆总!”
他没回身,汪橙喊了声:“谢谢!”
他摆摆手,放心地离开了。
汪橙跑进主楼一层层转着,大大小小屋子不少,足够用也足够住。
出门时,他回头望了眼大门旁空着的墙壁,这一瞬间,剧团名字他都给想好了。
保镖的车是一直跟着的,上了车马不停蹄赶往伤员所在的医院。
外科一层楼都是他们剧团的伤员,李逸臣倚在走廊椅子上睡着了。
满脸胡茬,人显得憔悴。
汪橙悄悄坐他身侧,没准备喊醒他,他却醒了,用手搓了搓脸,“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师哥师姐怎么样了?桃桃呢?”
“都还好。这里怎么样?”
“也还好。”
“保险的事呢?”
李逸臣舒了口气,“委托了律师,有眉目了。”
“那就好。”
“那就好?橙橙你想过没有。”刚舒口气的李逸臣又叹了口气:“伤了这么多人,缺胳膊少腿的好几个,他们的出路怎么办?剧团怎么办?西厢记订出去那么多场,违约金……要了亲命了!”
“小叔你为这个发愁?”
李逸臣愁眉不展地看着他,这个还不够人发愁?
“谁说要赔违约金了?咱们又不是不演。一百多场商演就能有两千多万进账,说不要就不要了?”汪橙问得理直气壮。
李逸臣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给他看。
“不是,杜晓春要抽咱们班底,王芳菲这狗腿子忙活这么多天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没班底拿什么演……”
汪橙打断他,“摆平了。”
“咳……”李逸臣呛了一口,“摆平了?凭什么摆平的?”
“周门一百三十年的威望。”
“……”
汪橙说:“容她折腾这么久,那是没工夫寻她麻烦。她是主管领导甩锅甩得快,伤这么多人,其他领导不能不作为吧?”
李逸臣觉得他学生气,“他就不作为了,你打官司去?”
“逼他作为。”
“怎么逼?”
“先舆论,后官司。”
“……”李逸臣差点忘了,江野汪橙毕竟是能掀起社会舆论的人。
“有突破口吗?”
“王芳菲,她现在恨极了杜晓春,我找人去办了,今晚就会见分晓。不说这个了。”汪橙掏出手机,翻出相册给他看,“咱们团的新地址。”
李逸臣看了几张,惊道:“成啊汪橙,什么时候不吭不响把事全给做了?”
“就刚刚。”汪橙说:“其他事小叔你别操心了,把这里照顾好。跟高叔他们说,咱要办戏校,以后上不了台的,要不办退休,要不当老师带学生,要不去方奎那里当清唱演员,总不会让大家饿死。这卡您拿着。”
汪橙掏出一张卡交给他,“除了保险,相关领导管不管先不说,遇难的一家咱先给二十万抚恤金,重伤轻伤的你看着分。天快黑了,我还有事得先走。”
“等等。”李逸臣拉住他,“桃桃……嗓子能好吗?”
“能。”
“好,我信你。”
汪橙笑了笑,“我信他!”
“你呢?还要去学医吗?”
汪橙没回答。
年三十江野不要命地站在栏墙上,信誓旦旦、咄咄逼人说了那么多自以为是的话,汪橙所做的一切,都是等他来问自己,你还要去学医吗?
这个答案,他要留着说给江野听。
赶回别墅区时,刚到傍晚。
汪橙洗了手去厨房煎药,江野正在熬粥,他探头看了一眼,是按照自己的要求熬的清火绿豆粥,夸了一句:“真乖。”
这人一天不知野哪儿了,刚刚发了两条微信也没回。江野搅着粥,置气不理他。
不舒心的模样在脸上摆得太明显,汪橙一边忙活一边掏出手机,果然有两条未读的信息。
晚安:一天不见人,去哪儿了?
晚安:天黑了,回来喂药!
汪橙笑着解释:“刚在谈事,没留意。”
谈什么事谈的电话响了都听不到。
“嗓子好点了没?”
江野还是不理人。
“说句话啊。”
理你才怪。
汪橙有办法让他开口:“明天咱俩出去逛逛,买套房。”
说得跟买菜似的,江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嗓子还那样,好点有限。
汪橙心酸,从他身后揽腰相抱,把下巴抵在他肩头,“桃桃求求你了,快点好吧。”
万事俱备,除了江野的嗓子迟迟不见好。
江野的注意力还在刚才那句话上面:“买什么房?”
“住的房。”
“废话,你是听我说话不费劲是吧?”
穆小乙是只大肥牛,却也不能总占人便宜。寄人篱下的滋味,汪橙不适应也不喜欢。
“四居室的,舅舅舅妈一间,我妈和太爷爷两间,剩下一间你住,我……”
江野没等他话说完,“对呀,你不需要,马上大学了。”他掰开汪橙扣在自己身前的手,“药糊了。”
汪橙退后一步靠着墙,看着他的背影,江桃桃,你就嘴硬吧,有你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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