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虐恋文)(71)
隋懿默默地捧了碗跑到沙发上去吃,婆婆先前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现在却急了:“小隋过来呀,一起吃。”
隋懿摇头:“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们。”
怪不得回来之后还戴着口罩舍不得摘,宁澜想。
晚上隋懿抱着毯子准备去休息室椅子上住一晚,宁澜喊住他:“还住这儿吧。”
隋懿当然不想走,勉强道:“万一传染给你……”
“我和婆婆都吃了预防流感的药,没事。”
隋懿被说动,巴巴地跟着宁澜进了里屋,看见床头摆着的两颗胶囊和一杯水,脸色立刻不好了。
“把药吃了,好得快。”宁澜道。
隋懿小时候有被药片卡住喉咙的经历,所以对吃药这件事十分抵触。他调转方向准备开溜,被宁澜胳膊一伸,拦在门口。
“吃药。”宁澜表情严肃,后半句话却软了下来,“吃完有……有奖励。”
隋懿自控力很强,但是来自宁澜的诱惑,不管大的小的,他统统抵挡不住。
吃药的时候,他盯着宁澜红艳艳的嘴唇挪不开眼,心想上次亲额头没反抗,这次会不会……有没有可能……
把两颗胶囊艰难地吞下去,宁澜在隋懿灼灼的目光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大兔奶糖:“喏,奖励。”
“上当受骗”的隋懿并没有心灰意冷,在宁澜的如法炮制下又得了几颗奶糖,放在手上掂了掂,觉得数量差不多了,用糖在沙发扶手上摆了个心形,然后拍照发微博。
他平时很少上线,走的是高冷人设,微博多由公司发布和打理,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自拍和日常。白大兔奶糖摆成的心刚发出去,评论转发就过了万,起先粉丝们还为“我家爱豆会撩粉了”激动得奔走相告,后来琢磨琢磨,评论区的风向就变了。
原因是隋懿关注的那个叫“不会炸鸡翅”的美食博主,三天前刚在七夕特辑里教大家用好多个奶糖融化制作成一个超大的奶糖,用的正是知名品牌白大兔。
因为八卦贴被删除而被压下去的不靠谱猜测死灰复燃,这次扒得更离谱,有心人截取了美食博主做饭时不小心上镜的手,和AOW前成员宁澜的手做比对,得出“分明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隋懿的粉丝大多表示不信,说我国十几亿人口,别说长得像的手了,就长得差不多的面孔都能找出好几张。
接着,隋懿6月份演唱会亲吻挂在胸前的红色珠子,以及当时路人在泉西拍到的照片被旧事重提。唯粉说是巧合,高花CP粉说队长关注那个美食博主是因为小花先关注了。隋懿出道五年多,首次出现唯粉和高花CP粉站在一条阵线上的奇景,无论别人说什么,拿什么实锤砸脸,都统一口径——这不是隋懿那不是宁澜你们别瞎猜赶紧闭嘴吧!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两位当事人却无暇关注。
婆婆在七夕当天进行第一次化疗。宁澜全程陪同,隋懿去外面买了两束花,婆婆看到花的时候,还笑着怪他浪费钱,然后没多久就开始呕吐。
两个人乱了手脚,宁澜险些要把那花拿出去扔了,婆婆抬手阻止,有气无力地说:“不关花的事,放着吧,我看到花/心情好。”
晚上宁澜坐在沙发上守着婆婆,隋懿陪他一起,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前,把口袋里已经捂软了的巧克力拿出来。
宁澜从化疗前一天晚上就精神紧绷,婆婆睡过去了他才稍稍放松,此刻正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隋懿勾着他的肩,轻轻一揽,他就脑袋一歪,靠在隋懿肩上。
隋懿掰了块巧克力往他嘴里送,宁澜眼睛闭着,乖巧地张嘴吞了,边嚼还边说着什么。
隋懿凑过去,依稀听见他在咕哝:“嗯……好甜啊。”
到第二次化疗,婆婆的反应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强烈,但仍然头晕不适,中午一口饭都没能吃下去。
半下午,隋懿发现婆婆脸色不对,量了体温居然发烧了,赶紧和护士一起去喊医生。宁澜守着婆婆心急如焚,听见门口有动静,以为隋懿带着医生回来了,扭头一看,是两个面生的中年人。
两人看起来像一对夫妻,男的放下东西就掏出名片递给宁澜:“你就是张婆婆后来收留的那个小伙子吧。”
看似客气,可宁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过无数种人,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浑身的傲慢和眼底的鄙夷。
好不容易等到婆婆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两人,第一反应就是拿起床头的杯子砸过去:“你来干什么?滚!给我滚!”
跟之前让隋懿“滚”的力度比起来,这才是动了真格。
婆婆的气喘如牛,胸膛起伏得像拉动的风箱。由于动作太大,扎在手背上的留置针被带了出来,宁澜忙拿棉签按住婆婆流血的手。
隋懿不由分说把两位惹得婆婆发怒的人请出去,中年夫妻俩在门外不肯走,非要跟婆婆说话,宁澜让隋懿进去照顾婆婆,他来跟他们谈。
回到病房时婆婆已经睡了,宁澜接过隋懿手中的毛巾,轻轻擦了擦她枯瘦的手。
两人退到休息室,宁澜才告诉隋懿原委。
“刚才那个男的是婆婆年轻时收养的弃婴,他考上大学后没多久就认祖归宗了,因为亲爹中年发迹,有了点钱。”
短短几句话讲明拿两人的来历。隋懿拧眉,问:“那他现在找过来干什么?”
宁澜沉默良久,缓缓启唇道:“婆婆在泉西的那个房子,他说他有第一继承权。”
第75章
没过几天,那对中年夫妻再次登门造访,与此同时,隋懿给婆婆请的律师也到了。
姓孙的男人听着律师条理清晰地反驳他所谓的“第一继承权”,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为了房子咬牙忍气吞声,蹲在床边声泪俱下地回忆曾经与婆婆一起过的苦日子。
婆婆今天状态不错,不动声色地听了十多分钟,听完后平静地让宁澜把人送出去。
那男人见婆婆不为所动,终于失去耐心,开启胡搅蛮缠模式,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为了给自己拉分,往宁澜身上泼脏水,撕破脸皮怒骂道:“你就是惦记那套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最后又是被隋懿硬撵出去的。
那男人在门口后知后觉地认出他是隋家公子,立时收起嚣张的态度,满脸堆笑地给他递名片,说以后可以谈谈业务合作。
隋懿没接,道:“公司的事不归我管。”
男人觍着脸锲而不舍:“可以转交给令尊,就说……”
隋懿冷笑:“我爸很忙,怕是没时间看您的名片。”
姓孙的夫妻俩黑着脸走了。
婆婆今天的表现平静到有些反常,宁澜放心不下,没回泉西看店,在婆婆跟前一直守到她睡着。
晚上,宁澜坐在窗边发呆,隋懿切了个芒果递给他,他拿在手上看了半晌,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为了房子?”
隋懿心脏重重一跳。这些天来,宁澜从未主动提起往事,继而营造出一种过去的事都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的错觉。如今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毫无预兆地被提起,赤裸裸地摊开在面前,隋懿措手不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没有,我怎么会……”
隋懿急于辩解,却也没错过宁澜嘴角一闪而过的讥笑。
他说:“我在你眼里,不就是这种人吗?”
隋懿终于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从前是宁澜说什么他都不信,现在情况相反,他才知道不被信任的感觉有多糟糕。
这是长此以往积累起来的根深蒂固,不是说无数遍“对不起”或者“我爱你”就能够轻松地化解的。
隋懿很是颓丧了一阵子,仿佛宁澜装作不认识他的那种束手无策感又卷土重来。
这回他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这道题只能在今后的时光中慢慢解开。就算它无解,也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转眼九月即将过去,天气转凉,阴雨连绵,宁澜脚上的旧伤遇寒发炎,经常疼得晚上睡不好觉。
跟他共处一室的隋懿察觉到他的不适,给他开了些副作用小的止疼药,药贴继续敷着,症状能稍微缓解。
关节炎最是不能受风,隋懿还给宁澜买了厚棉袜,他不知是嫌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是不肯穿。
这天,宁澜日间看店送货精神疲累,晚上吃完饭陪婆婆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趴在沙发上打起瞌睡。隋懿拿着新买的卡通五指袜,蹲下`身往宁澜光裸的脚上套,末了用手掌把他的脚踝捂热,惹得宁澜在睡梦中舒服地喟叹。
做完这些,隋懿打算把人抱进里屋休息,婆婆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和宁宁吵架啦?”
“没有。”隋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历史遗留问题。”
婆婆虎着脸瞪他:“那就是你的问题咯。”
隋懿点头承认:“是。”
“我家宁宁多好的孩子,你小子究竟做了些什么,让他伤心成那个样子?”
隋懿忆起往事,眼中尽是痛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婆婆也不逼他,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缘分,三年前,他在我店里买过吃的,当时就觉得他面善,是个好孩子,我给他少算了几块钱,他回头发现了,非要帮我搬货,搬了一下午也不嫌累。那会儿快过年了,天寒地冻的,有天早上开门瞧见门口蹲着个人,走近一看,宁宁冻得小脸儿发白,嘴唇都紫了。”
隋懿听到这里,心都揪作一团,他知道宁澜离开后不能用身份证,可能会过得很艰难,从婆婆口中听到这些细节,眼前浮现出具体的场景,才真真是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后来,我就收留了他。起初周围人都说我傻,被坑了一次还不够,又捡个这么大的孩子回来,说别人家的孩子养不熟。我想,就再赌这一次吧,赌我老太婆还没瞎,还会看人。”婆婆说着偏头瞧了一眼在沙发上熟睡的宁澜,“瞧吧,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在我快死的时候送了这么个好孩子到我跟前,哪怕明天就睁不开眼睛,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隋懿听到“死”字有点慌:“婆婆别瞎说,您要长命百岁的。”
婆婆笑着摆摆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没数吗?你们呀,就别费心思哄我了。”
隋懿不知该如何安慰,见婆婆看得通透,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就算宁宁不讲,我也知道他之前过得苦,受过苦的人啊,眼睛里都刻着沧桑,我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婆婆说累了,轻咳两声,隋懿拿了保温杯喂她喝水,她润了润嗓子,抬头望着隋懿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惦记了,我猜宁宁也在努力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努力往前看。答应婆婆,以后对他好一点,不要再让他伤心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很容易知足的。”
隋懿喉咙哽咽,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好。”
时光匆匆,夏去秋来。
隋懿去参加电视剧发布会的这天,宁澜掺着婆婆在楼下散步,有一片半黄的枫叶飘落在他头上。
婆婆眯着眼睛帮把他叶子拍掉,摸了摸他发凉的手,道:“走吧,咱们回去看小隋演电视。”
隋懿先前教会了婆婆看网络电视,宁澜帮她找到发布会的直播,婆婆看得高兴,时不时夸一句“这孩子长得真俊”,“个子真高”,“全场没一个有他好看”之类,宁澜在边上拿着账本按计算机,忍不住也抬头瞅两眼,哼哼唧唧地表示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