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山如碧21
有了季南风的承诺之后,燕鸥心里踏实了不少,烦躁的情绪退下去,整个人也冷静了不少。
他想起来自己刚刚忍不住发了脾气,忽然有些愧疚起来,便说:“老婆,以后我要是再跟你任性,你就骂醒我。”
“骂你干嘛?我倒是希望你有情绪不要自己憋着。”季南风笑道,“更何况,能有人跟我撒娇任性是很幸福的事情,你就多给我一些机会吧。”
燕鸥闻言笑起来,招手唤他过来亲了他一口——他也觉得自己很幸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能遇到这样纵容自己撒娇任性的人的。
时间大概到了下午,燕鸥的手机又开始叮叮当当乱响起来。自打手术以来,他的手机就由季南风全权托管,包括手术后第一时间和亲朋好友们报平安,都是以季南风的身份发出的。
这会儿,又有几个铁哥们儿发来消息问燕鸥的情况。燕鸥爬起身来瞅了一眼,发现看不懂字,又痛苦地闭上眼躺回去了。
季南风笑着拍拍他的手,读给他听:“赵明阳发来的,他说,狗东西你丫现在到底在哪儿,还活着没有,爹急死了,快给爹回个信,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
季南风用最温和的语调,逐字逐句、认认真真地读完这一串外加标点符号,燕鸥脑子里却只有赵明阳拿着手机抓狂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起来,问:“你没跟他说吗?我手术完了,现在好好的呢。”
“说了。”季南风有点儿委屈,“但他看起来有点不信任我。”
赵明阳说:“你放屁!这么多年季南风就没跟我讲过话!不会是我燕宝真出事了吧,你快让他跟我说句话呜呜呜呜呜!”
赵明阳是燕鸥整个大学时代最好的铁子,当年成双入对的摄影双雄,现在是行业内有名的广告摄影师。他这个人说好听点是风风火火的,往难听了讲,就是总一惊一乍的,两三天没联系上的工夫,估摸着就要准备吃席了。
燕鸥弯起眼,让季南风给他摁着按键、发过去一条语音:“哭丧的别急,你爷爷我好着呢。”
话音刚落,那边又噼里啪啦发来一堆控诉,还没等季南风慢吞吞开始读,一个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燕鸥慌了一下——自己现在刚做完手术不能戴假发,头顶全是刚手术完的痕迹,身上缠着七层八层的管子,再加上几天没睡好觉,脸色也很差。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着实不好看,但想了想,怕那家伙直接去阿美丽卡喊FBI把自己挖出来,权衡再三还是让季南风接通了。
燕鸥现在还不能完全起身,只能躺在床上让季南风帮自己举着手机视频。
视频一接通,一个留着艺术家标准长发的微胖男青年,就急吼吼带着他的大脸盘子怼了过来,好像鼓了一腮帮子脏话要骂,但看到屏幕对面满脸惨巴巴的燕鸥,一大肚子话忽然憋住了,没说出来。
“燕儿……你……”赵明阳睁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你真病了?”
燕鸥想起来自己做手术之前,分明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两个人还你来我往聊了半天,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一直以为自己在开玩笑。
跟大学那会儿一样缺心眼,燕鸥给他气笑了,骂他但又不能大声:“不然呢?为了蒙你特意剃个光头?你好大的面子啊!”
赵明阳大概知道他生病,却没想到这么严重,又多看了他几眼,眼泪就跟滚豆子一样,大滴大滴往下掉:“我以为小手术呢……怎么……怎么成这样儿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打算瞒着我?啊?”
燕鸥笑笑,想伸手帮这位藏着个黛玉心思的东北糙老爷们儿擦擦眼泪,但是隔着个屏幕,他什么也做不到。
赵明阳说着说着就泪崩了:“我明天就回国,你在哪个医院跟我说我去看你啊……”
习惯了季南风的温润内敛、柔声细语,忽然来了这么个悲情奔放的大嗓门儿,忍不住被吵得有些脑壳痛。
果然,在那家伙嗷嗷出声的同时,燕鸥皱起了眉,季南风也眼疾手快把手机拿远了些。但很快他们就又笑起来——温水一样的生活里,偶尔来那么一两颗酸味的糖,换换口味倒也不赖。
燕鸥看他这么难过,也舍不得逗他了,便耐下心来跟他说:“才开完颅呢,现在还容易感染,最好不要来看我了。你忙你的吧,等快出院了再来也不迟。”
赵明阳只能瘪个嘴,委屈巴巴应下来,接着又开始连珠炮了:“燕儿你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疼不疼?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完全康复?”
听到完全康复,燕鸥忽然觉得嘴里发苦,又不敢让他再伤心,只能说:“正恢复着呢,有点伤到了,现在不太认识字,前两天手都抬不起来,所以让季南风跟你联系的,结果你这傻缺还不信……不过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好了,回头记得请我吃大餐啊。”
赵明阳只能噫噫呜呜答应,说他想吃什么自己都给他买。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明阳就不得不去忙了——他现在正跟他老婆一起在拉斯维加斯拍东西,咖位摆在那儿,就根本没工夫闲聊了。
燕鸥挂了视频,又跟重新跟列表里关心他的朋友们一一发语音报了平安。和习惯独来独往的季南风不一样,他从小就人缘好,真心待他朋友也很多,睁开眼自己的世界热热闹闹的,倒也是一种别样的安慰。
一众刷屏的消息轰炸里,唯独没有来自父母的回音。
高三那年和家里断了关系之后,燕鸥便换了号码,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根本没有回来的打算。但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对方依然这样决绝冷漠,燕鸥难免感觉到有一些失落。
说实话,经历了这十年的出走,他始终没觉得自己有多恨那个家。或许自始至终他也不过是想向家人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路没有错,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一个。可偏偏这一家子是祖传的犟种,就这样一种微妙的僵持居然也整整持续了十年之久。
最后率先扛不住的还是燕鸥。他承认在疾病面前,自己没有倔强的勇气和资本。他对家里没有多少思念,但他也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太大的遗憾。
季南风征求了他的意见,试着用他的号码再给家里拨电话,没想到对方不仅一秒钟挂断,甚至还发回了一条消息警告他:“骗子,再骚扰我就报警了!”
再打回去的时候,燕鸥的号码便已经被成功拉黑了。
原来没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被单纯当成了骗子。两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继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季南风先开口:“要用我的号码打回去吗?”
燕鸥想了想,摇摇头,那股子犟劲儿又上来了:“不用了,他们都不惦记我,我干嘛要自己找气受。”
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因为这破事儿变差了,燕鸥越想越难受,脑壳子突突疼了起来,又趴到床边吐了个昏天黑地的。
即便照顾得再好,也没法保证万无一失,当天下午燕鸥就发起低烧来,情绪也一直非常低落。他真的非常介意自己出现读写障碍这件事。
“我好烦,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我就突然什么都看不懂了……”他无助又无力,好像快被自己急哭了。
季南风只能尽可能地安慰他,喂他吃了点水果,又轻轻拍他的背,终于把他哄睡了。
看他皱着眉闭着眼,季南风安安静静趴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看他漂亮的鼻梁、看他好看的眉眼,看他瘦削的面庞,看他头顶骇人的伤疤……
他又想起这人以前是如何的轻松快乐,想起在自己最糟糕的日子里,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用着最幼稚又最管用的法子,把自己一点一点从泥沼里拉扯出来。
季南风顿了顿,起身,从身旁拿起来笔和纸。
燕鸥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头昏脑涨的,心里依然闷闷不乐,想着没联系上的父母,想着那些读不懂的字,但一转头,看见季南风正趴在床头柜边,正埋头忙着什么。
上一篇:横跳-文名限制十字唉
下一篇:科研大佬和影帝离婚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