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明白了,江星野夜盲,在光线不足的场所,他几乎就是个瞎子!
正如刚才,自己藏匿于黑暗之中,江星野浑然不觉,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电影幕布,如果不是孟舟扔来椅子,那只民宿的花瓶就该砸在他的伤口上,让他脑袋再开一次花。
美人浴血的场景,一定和船上那次一样美吧,都怪那个孟舟多管闲事,害他看不见这幕重演,那么只好让这个美人在他的掌下窒息,脸憋成酱紫,向他痛哭求饶了……
戴家毅正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手上却陡然传来一阵剧痛,张牙舞爪的血花在他眼前绽放,令他恍惚了一阵才明白过来。
那不是江星野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戴家毅难以置信地举着血肉模糊的手,太痛了反而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作响。
眼前眉眼温柔的美人,白皙的脸上溅上了一点血迹,他皱着眉用手指一抹,那血便像踏雪的红梅晕染开来,纤长浓密的眼帘低垂着,看也不看戴家毅一眼。
“真脏。”江星野说。
周遭早已混乱起来,孟舟一路高一脚、低一脚踩过沙砾,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影,把江星野猛地揽进怀里,声音紧张得喑哑:“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江星野的手悄然一甩,染血的花艺刀瞬间收回袖里,他轻叹一声,头自然而然靠在孟舟令人心安的胸肌上,语调颤抖地说:“舟哥,吓死我了。”
第84章 今晚有约
警方来得有点慢,约莫是因为这座风光小岛上很少出现流血事件,平时风平浪静的,有点反应不及。
事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海滩上看电影,只有刚从外面回来的前台小姐姐,正好撞见戴家毅鬼鬼祟祟地拎着花瓶接近江星野,她义愤填膺地为江星野作证,这绝对是正当防卫。
戴家毅对这点无可辩驳,他特地找了监控死角,但死角骗的是机器,人眼之下,他的行迹无所遁形,可他仍不死心,就算这次偷袭失败,也一定要把江星野拉下水。
他呲牙咧嘴地举着自己包扎过的手挥来挥去,试图向办案民警证明,这算什么正当防卫,这明明是单方面的虐杀。
江星野依偎在孟舟怀里,听了戴家毅的指控,脸色煞白,睫毛抖得像翩跹的蝶翅,嘴唇嗫嚅,语无伦次地说:“什么虐杀?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个花艺师,平时习惯带着花艺刀……情急之下乱划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戴先生……”
警察见他柔弱无害又被吓坏的模样,忙安慰了几句,转头公事公办地把戴家毅带走,免得这人还在那胡乱攀咬。
戴家毅被推上门口的警车时,心里痛骂江星野的八辈祖宗,什么柔弱大美人,完全就是个不要脸的骗子,这些傻子全被他骗了。
他怨恨地回头瞅了一眼那个骗子,却见江星野还窝在孟舟怀里,眼睛雾蒙蒙地看着他这边,好像真的很害怕似的,嘴角却在夜色中勾起一丝鬼魅的笑,戴家毅吓得胆寒心悸,差点叫出声,然而定睛再看时,那笑也和雾似的悄然消失了。
夜深了,海风吹得人脊背发凉,戴家毅速速钻进车内,心有余悸地想,这种蛇蝎美人……还是丢给别人对付吧。
“你看他看得那么深情干什么?”孟舟察觉到怀里的人走神了,手掐着他的尖下巴掰向自己,酸溜溜地拉着人往民宿里面走,“真把人送走了,又舍不得了?”
没走几步,觉得自己的行动应该配合说的话,更硬气点,孟舟把人从怀里推开了。
江星野显然没回过神来,表情还有点发愣,琥珀色的眼睛被大堂的暖光照得幽深了几分,直直地看着他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孟舟却故意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警察都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楚楚可怜的戏码演够了吧。”
发现戴家毅偷袭的瞬间,他是货真价实地提心吊胆,可从江星野身子一歪,顺滑地倒进自己怀里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家伙又开始演了。
演就演嘛,孟舟不仅不会拆穿他,还助纣为虐地陪他演完整场,坦然接受其他人的注目礼,欣赏他堪称完美的表演,听着其他同学和路人窃窃私语他们的关系,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自从认识这个坏人,孟舟发觉自己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心越来越黑,这都是某个骗子潜移默化,熏陶得好。有时也好奇,这家伙到底怎么从那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小胖,变成现在这个口蜜腹剑的坏蛋的?
江星野眨了眨眼睛,总算是明白孟舟这吃的哪门子飞醋,其实民宿门外灯光寥落,别说戴家毅了,警车的轮廓他都只能看个大概,所谓深情的眼神,不过是睁眼瞎罢了。
“好冤枉,被那种人缠上,我难道不可怜吗?”江星野幽幽叹息,指尖伸出,轻轻拨弄男人胸口,“现在招人可难了,好不容易招到个还凑合的,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说风凉话,真让人心寒。”
“有多寒?”孟舟嗤笑一声,抓住江星野乱动的手往里走,本意是想拦阻一下他的毛手毛脚,大堂里没人,但这里四处都是金属镜面,映出好多个他们俩,迟来的难为情爬上心头,比被人围观还微妙。
谁知入手滑腻冰凉,像抓了一条蛇似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凉得不像在夏天,孟舟一下紧张起来:“怎么这么凉?是头还疼吗?”
仔细看江星野的额头,还有细密的冷汗。是刚才躲避戴家毅的偷袭,又牵扯到头上的伤了?
他是知道江星野向来体温偏凉的,可这样的状况显然不正常,刚才站在门口,光线昏暗,江星野似乎也有意控制了角度,没让这些冷汗被他发现。
“不疼,我没事的,”江星野淡淡地笑,转移话题,“电影好看吗?”
“电影以后再说,”孟舟拽着他去电梯间,看着电梯面板问,“尹医生的房间是几号?”
江星野没有回答,他的双臂从身后圈住孟舟,整个人像倒塌在男人身上,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地嗅着他身上海风的气息:“我缓缓就好了。”
夜盲的程度好像加深了,或许是因为船上酒瓶那一砸,抑或是这次的袭击,顾青黛医生说过,他不应该有激烈的情绪和运动,任何冲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站在门口听着警车发动的声音时,江星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视野从微光堕入漆黑,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又一次瞎了,猝不及防地冷汗淋漓。
表情却失控了一般,嘴角按照最熟络的弧度翘了起来,他竟笑了。
笑自己原来并不如想象般,那么淡定地面对可能再度黑暗的日子,笑他以为自己要盲的一霎,还想再看一次孟舟的脸。
好在回到大堂后,眼前又一点一点亮起来了。
这样不算撒谎吧,江星野心里嘀咕,他只是不想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把孟舟吓着,这不算骗……吧?
孟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肌肤传递出来的情绪还是难以辨识,只好反过来把人抱紧,手掌抚过江星野后脑的发丝,把自己温热的体温渡给他。
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嗡地打开,着实把两个人吓了一跳,轿厢里的蒲禹同样吃了一惊,手抚着胸口,细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对、对不起……”
江星野不禁弯了唇角,蒲禹竟然和他道歉,这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这回他倒是没撒手,反正在沙滩也吻过了,刚才在警察面前,也抱得和连体婴儿似的,似乎没必要再避嫌了。
“孟哥,班长他们说要通宵开黑,问你要不要一起,”蒲禹缓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说道,“你一直不回信息,只好我下来找你了。”
其实这种跑腿的活儿哪里需要劳动蒲少爷,是他自告奋勇下来找他的,或者说,来找他们。
孟舟刚想说他不爱玩游戏,就被江星野抢先一步道:“恐怕不行。”他微微一笑,手掌扣着孟舟的脖子,把男人的脑袋往自己颈侧方向一扳,愣是让孟舟摆出了大鸟依人的姿态,“你们孟哥晚上有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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