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那个下午特别难熬,先是父亲坚决不允许其他人探望予珊,总觉得有人要暗害她,等到方焕小声央求时,方祯霖想到平日他们姐弟素来要好,勉强同意了。
病房里充斥轻微的消毒水味,空气湿润润的,予珊睡眼沉沉地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开,方焕看得不太真切,视线逐渐模糊,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方焕终于走到她跟前,予珊睁开眼,一双眼柔亮,方焕趴在她的被面上,无声地啜泣着。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此种默契多难得。予珊也吸了吸鼻子,说:“我没事。”
没事,岂是‘没事’才好,若上帝要用四姐姐来跟方焕讨要东西,方焕什么都肯给。
如果没有四姐姐该怎么办呢,不知道,没想过。
打雷的时候,如果姆妈不在,四姐姐一定会陪在他身旁,给他拍背,数羊。这么简单的事母亲就是做不好,他素来有哮喘,母亲却喜欢用香水,他一闻香水就难受,何况拥抱。
“阿波,我没事啦——”
阿波。这两个字只有姆妈和四姐姐知道,早在他跟姆妈在上海,姆妈怕养不活他,给他取了个名字‘阿波’,香港人喜‘宝’、‘珍’、‘嘉’、‘璎’,凡是跟珍宝相关的都是好名。
姆妈在纸上写:名字太好命不硬,又说太轻贱了有失体面,遂取了‘波’字。
‘波’——遇水而伏,生生不息。
起先他只是小声啜泣,慢慢地背脊颤抖,额前的短发也湿漉漉的,他倒是没落水,人却惊慌失措一场,身上全是虚汗,到最后恳切又悲痛地哭出声来,说:“对不起、对不起四姐姐,都是我不好。”
予珊也落泪,却平静地抚他的额头,“我会游泳,你忘啦?”
“噢,那时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予珊接着说,“不是在家里学的,夏令营的时候。所以,爸爸不知道这件事。”她又神秘地笑起来。
“那也不能……”方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予珊说:“你不是也拿命救我吗。”
“那不一样!”方焕擦着眼泪,眼睛红肿不堪:“我又不会死。”
“我也不会死的。”方予珊用纸巾擦拭方焕的脸颊,“是你启发了我,若只是Richard落水,爸爸岂会迁怒旁人,要到达目的,总要付出代价。”
方焕静静地听着,是,父亲能接受四姐姐被冷落,但绝不能接受四姐姐受到生命威胁。
从前只知四姐姐内向又胆小,今天一看,绝不是那样。
方予珊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查理的事我早知道,有时候你补习不在家,我也看到了。”她捏着纸巾,卷成细细的一根:“他不冤。”
方焕终于不哭了,眼睛却像桃子,还顺了顺四姐姐的长发,听见四姐姐问:“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空气里骤然安静,良久,方焕终于说:“是救你的那个人。”
“是他吗……”方予珊仔细回忆,在水里她不敢自救太过明显,怕穿帮,干脆暗示自己不会游泳,海水浸到她的眼里,她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知道他手臂有力,带着她一起从海水里浮上来。
此时覃志钊就站在门外,今天事发突然,方祯霖谁也信不过,派了覃志钊守着。
这个房门侧面的窄长玻璃,方焕只看得见覃志钊的侧脸,他身上全湿了,西服颜色深了一大截,好像在跟谁通话。
“往后要是他也跟查理一样怎么办。”方予珊问。
一说到这里,方焕神志如常:“一样要除掉,但绝不是用今天的方法。”
方予珊沉默了。
护士敲了敲门,进来给予珊量体温,说:“五分钟后按铃。”
房门很快又轻轻合上,方予珊坐起来了些:“他真的可信吗。”一次急救说明不了什么,查理倒霉在他真的不会游泳,就算跳水救人也是白搭。
方焕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可能,肯定要通过考察的。”说着,他俯身在方予珊耳旁悄悄说了什么。
方予珊显然有些吃惊:“他是大哥的人,你不早说?”
“大哥肯吗,要是他的人出了问题,父亲也会责怪的。”方予珊不放心道。
“你放心,今天大哥会面试他。”
尽管不知道方焕葫芦里卖什么药,方予珊还是点头同意了。
跟覃志钊知会岗位即将变动的人是覃德运,覃志钊显然很意外:“不会吧。”
覃德运也琢磨着不对劲:“你有没有招惹到小少爷。”
“没有。”覃志钊很肯定,有也是帮他,绝没有越界行为。
覃德运思索良久,沉吟道:“你自己先想想吧。”也算个美差,后半句话他没敢打包票,这怎么好讲,12岁的孩子,变脸比翻书还要快。
“不用想,不去。”覃志钊直接拒绝。
覃德运有点诧异:“这么快想好了,你确定?”
覃志钊说:“确定。”
“你再好好想想,不用着急回答。”
怎么看叔叔的态度,岗位变动像是板上钉钉了一样,只是通知他一声,“不去,我说。”
“为什么?”覃德运真是纳闷得很。
覃志钊逐一解释道:“别看他年纪小,不好惹的,他养鲨鱼,养赛级犬,不开玩笑的。”
“这有什么奇怪,有钱人喜欢的东西都这样,稀奇古怪。”
覃志钊态度坚决:“他现在尚小,又体弱多病,还能养凶猛级宠物,以后呢,长大了那不得开直升飞机?还玩炮弹呢,抱歉,我玩不起——”
没得谈,覃德运大致有数了,“那方先生那边你自己去说,委婉一点。”
“嗯。”覃志钊冷着脸应声。
覃志钊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进过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冷气真是太足了,他穿了一身湿衣服,到现在都没空换下来,现在越吹空调他越觉得冷。
约莫半小时,覃志钊等得都快睡着了,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吱呀’声,有人——
覃志钊打起精神。
“覃先生你好。”方沛延主动跟他握了握手。
“您好。”覃志钊说。
“不必客气,坐。”方沛延示意秘书上茶,这才注意到覃志钊身上的衣服没换,他的鞋底在地毯上踩出一个浅浅的水渍印记,“先换身衣服。”
“不用了。”覃志钊婉拒。
方沛延不容拒绝:“穿我的,Catherine?”
名叫Catherine的秘书回头,默契地点头,带覃志钊到更衣室。
盛情难却,覃志钊只好接受了。
经过这番折腾,再面对方先生时,覃志钊竟没有刚刚进门时胆量足,但湿衣服实在难受,现在总算舒服了点。方沛延倒是不拐弯抹角,直接从抽屉拿出一叠厚厚的美元:“覃先生,我现在诚心地聘请您为方焕的贴身保镖,当然,这也是来自他本人的意愿。”
空气有些密不透风,因为覃志钊虽不说话,但纹丝不动的样子很让人头疼。
很快,方沛延又加了同样一叠美元,还伸了伸示意:“覃先生,您再考虑一下。”
覃志钊很坚定地摇头。
董事长办公室有一个休息间,墙上嵌了一幅画,原是为了美观,后来方沛延为了提前得知来访者,将画卷改成玻璃画,这幅画从外面看只是一幅画,从休息室看却是一面一尘不染的玻璃。
方焕踩在凳子上,很着急:“他怎么回事啊,涨了N倍工资都不肯。”
方予珊在跟他通话:“是不是钱给少了。”
“少个屁,查理连他现在的三分之一都没有。”方焕对着电话说,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大哥站起身来,还伴有手势,看这架势,像是谈不拢一样。他跟予珊说:“我等下拨给你。”
予珊说‘好’。
“是这样的,”方沛延很耐心地解释:“关于您对这份工作的担忧,我可以坦诚地讲,以前阿焕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谁做他的贴身保镖,所以您不必太过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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