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祈把人交给她,低声说:“麻烦您稍后把我妈送回家吧,我还有点事。”
他抬头才发现,苏阿姨身后站着一个女孩子。
娇小甜美的长相,空气刘海鹅蛋脸,眼睛在看到鹿祈的一瞬间亮起来,特别可爱。
多美好啊。
……
客厅里肉香正浓,鹿祈推门进来时,林春和正拎着锅铲站在厨房,见他进来神色复杂,又诧异又有一丝了然。
鹿祈没说话,走进卧室关上门,默默收拾衣服。
他想起小时候去游乐园,妈妈给他买了只花朵气球,母子两个牵着手在摩天轮下合影;想起救助的第一只小猫在妈妈和他一起努力下渐渐康复,小猫后来生病死掉时妈妈和他一起哭的很惨;想起高中时,妈妈每天写给他的便签,提醒他每天天气和建议穿的衣服……
如果没有爱,他就不会割舍不下。
可他又希望妈妈能再爱他一点,足以跨过世俗的偏见。
他把存着生活费的银行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想起那张花朵气球照片,应该在床底下的箱柜里,他用一个铁盒子装着。
他蹲下,拉开柜子门伸手去摸。
指尖触碰到一堆东西,像是书脊,鹿祈不记得自己在这下面放过书,抽出来一本看了一眼。
书名:《同性恋心理分析》
鹿祈愣住,这本书他在刚确认自己性取向时看过,是一位社会学家的作品,也是国内同性恋研究的少数的专业著作,内容包括了同性恋亚文化的起源、发展、特点和现状,以及同性恋的真正成因,同性恋的情感生活。
这本书让他更清脆的认识了自己的性向,但他清楚的记得,那本书他根本没拿回家,是在图书馆借阅的,还书的时候还被图书管理员盯着看了好几眼。
而手里这本,边角都起了毛边,打开一看,里面还贴了便签作了简单的笔记。
便签是鹿祈高中剩下的猫猫头便签,笔迹是……
他爸的。
林春和在空白处写满了自己的想法,底下还备注了日期,这让这份笔记看起来有点像日记。
【1月6日,天气预报说申城下了好大的雪,芳芳盯着电视看好久,我知道她又想儿子了,今天开始看这本书,我还是不理解,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3月2日,原来是这样,那看来确实不能和女人结婚,害了人家。戒同所又是什么鬼地方,太可怕了,这东西戒不掉,就像我看见芳芳就会心动一样,这怎么控制呢】
最新的笔记写着:
【7月15日,劝说芳芳失败,她还是打算让小祈接触女孩子,儿子,对不起】
原来,这是爸爸那天说对不起的原因。
鹿祈呆呆的伸手又去摸,还有几本书被拿出来,都是同性心理相关的书籍,有几本甚至全英没翻译,鹿祈不知道高中毕业英语六十分的林春和是怎么阅读的。
甚至还有几本古早耽美小说,他在旁边备注痛骂渣攻,还很疑惑小白花为什么不报警,吐槽这里是缅.北吗?腰子随便挖,三个人凑不全一副器官,主角团拿不出一对儿高堂,不是爹死就是娘亡。
鹿祈看着那些吐槽,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捂住了眼睛仰起头。
潮湿的水汽打湿了掌心。
原来,有人在试着理解他。
鹿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拿着那本梦幻粉打开门。
门外,林春和正垂头丧气的坐在餐桌边,听见动静抬起头,急匆匆迎上来,“小祈……”
看见他手里的书,这微胖的中年男人瞬间窘迫起来,“这这这……这是你表妹……”
“爸。”鹿祈轻声说:“你以后看点好的。”
林春和:……
父子俩对视,许久,林春和不好意思的笑了,“小祈,你先别让你妈知道我投敌了,你这几年不回家,我刚开始也生气,一年过去了,我就琢磨明年你就忍不住了,但你不愧是你妈生的,四年都不回来。”
“人一辈子,有几个四年。”林春和小声嘟囔:“特别是你小学毕业后,时间就像特么的坐了火箭,这次你回来,爸都没敢认你,还以为谁把明星画报贴我家门口了。”
鹿祈眼眶红红的笑起来,声音有些哑,“你说过我长得像你呀。”
“不不不……”林春和摆手,“你还是像你妈。”
说到鹿芳舒,他又愁眉不展起来,“小祈,你妈生你的时候差点就没了,她从ICU出来后,我就决定让你跟她姓了,我说这个不是想绑架你什么,就是说,她其实比我爱你,所以就更放不开,今年我瞧着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打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鹿祈回想一下鹿芳舒的神态,也担心起来,“那我……”
“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林春和拍拍他肩膀,“你爸我虽然老了,但照顾自己的女人还是没问题的,你收拾东西要走吗?那就快走吧,住了好几天,我店里的大龙虾都要供不上了。”
鹿祈知道爸爸是怕一会儿妈妈回来,又把一切闹的不可收拾,于是抬手拥抱了一下他,撒娇般的小声哼唧:“你要好好劝劝你的女人啊,这个家离了你得散。”
“放心!”林春和拿着那本霸总小说,深沉的叹口气:“任务艰巨,但你要相信你爸的知识储备。”
……
又一次从家里离开,却和第一次时心情不太一样了。
可能让妈妈理解仍是个漫长的过程,但这一次他不是孤军奋战了。
买了张客车票,坐了一个小时的客车,周围的风景渐渐由高楼林立变成了麦田滚滚,麦浪尽头有一排排整齐的小房子,客车在一个村子外停下,进村的路由土路修成了水泥路,但还要走上很长一段,幸好鹿祈遇到了一位叔叔,是他爷爷曾经的学生,把他一路送到了爷爷的老房子。
尽管爸爸隔些日子就会开着车回来打扫,但没人住的房子就是会有一种寂寞的味道,缺了人味,也缺了那位儒雅的老先生身上的淡淡的墨香。
折腾着过来,天光已经暗淡下去了,好在他爸爸也爱好赖床,总是中午出发来打扫屋子,太晚就不回去了,所以妈妈在这里给他准备了被褥,都用防尘袋套着,整齐的摞在柜子里,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用。
乡下的夜比城里静很多,鹿祈在这里有自己的小房间,是爷爷特意留给他的,双人大床是爷爷手工打出来的。
小时候鹿祈有点怕鬼怪,可爷爷走后,一次都没来梦里看过他,鹿祈就不怕了,甚至隐隐期待起来,他拿出手机,发现信号不太好,只有三个格,有些无聊的打开单机围棋游戏,把对弈的电脑当成爷爷。
爷爷,妈妈还是想让我做个“正常人”,不过爸爸已经开始理解我了,只要妈妈愿意接受我,我愿意再等一个、两个、三个四年,我需要她的祝福,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爷爷,您要是在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吧,或者说,您其实也理解不了,但您足够爱我,就像塔利娅爱慕南乔,足以让她跨越信仰去接受他。
慕南乔……
想起这个人,鹿祈有点玩不下去游戏了,今天一整天,慕南乔都没和他说话,平时发来的小三花花式炫饭图都没有了。
怕不是信号不好,他举起手机,下了床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找信号,突然听见了一阵拖拉机开过来的隆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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