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离说完,断断续续吸了口气,好像被摁住喉咙的人垂死前的挣扎,又断断续续说:“我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
他的呼吸跟热气碰撞,那是他平静中的崩溃,在爆发时让傅卿云跟着一起心碎。
程离身体不稳,即使握着盲杖也前后摇晃了一下。
傅卿云一直护在他腰侧的手臂抱稳他,程离瞬白的脸色又让傅卿云很快移开扶着他腰的手,他的触碰貌似会让程离感到厌恶,傅卿云又想到那些纠缠的夜晚,程离只愿背对着他。
无力感跟无边的痛苦也让傅卿云体会到了什么叫烈日下的黑暗,眼底逐渐冒着红色的烟雾。
“好,”傅卿云稳住呼吸,“我送你到家,然后就走。”
二十几米的路很漫长,阳光投下巨响,程离死死握着盲杖,发软的双腿让他憎恶脚底的盲道触感,好不容易到家了,他走进院内关好大门,只留给傅卿云一个在缝隙中被切断的身体。
“傅卿云,所有的一切早就该结束了,你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第66章 没人会发现他抱着程离睡了一整夜
(一更)
花瓶里的花香突然变得厚重,程离想扔掉,但一想到那一朵朵簇在一起的娇娇白花,最后还是没舍得,搬着花瓶去了隔壁的储物间,把花瓶放在窗台上就匆匆离开,并且锁上了房门,确定一丝丝味道也漏不出来。
站在花洒下,程离使劲儿仰着头对着冲下来的水流,直到把耳朵里那些傅卿云的声音都冲走为止,氧气不足让耳朵里的水声变小,嗡鸣声开始。
躺在床上,程离才重新有了足够让他顺畅呼吸的氧气。
三喜不在,程离晚上失眠越来越严重,吃了两片安眠药依旧没有作用,又爬起来吃了一片。
第二天中午周震不见程离起床,敲了半天房门,一直听不到程离回应以为他在房间里出了意外,找出备用钥匙开了门。
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晃自己,程离才慢慢睁开眼,模糊的光影认出是周震,他又沉沉闭上眼:“周震,怎么了?”
“你怎么睡得这么沉,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
周震说完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还敞口的药瓶,拿起来看了看:“你昨晚吃了几片安眠药?”
安眠药的副作用让程离头昏脑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想动动手指却没什么力气:“应该是三片。”
昨天程离突然哑下去的声音变得更哑了,好像声带里有无数细丝穿过,又一点点挑断,勉强才能发出一点声音出来。
“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周震在程离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发烧。
“就是睡不着,”程离捏着喉咙,轻咳两声,没有好转又放弃了,“所以多吃了两片。”
“那也不能吃这么多,”周震把药瓶盖拧好,放回抽屉里,“一次一片,多了会有副作用。”
“好。”程离有气无力应着。
看他实在没精神,周震说:“那你再睡一会儿,等起床了去厨房里吃点东西,我煮了粥。”
周震还有工作安排,又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还是不太放心,开了客厅里的监控才离开。
程离低估了安眠药的副作用,虽然是醒着的,但他怎么都睡不着,反胃恶心的感觉让他头重脚轻,哪怕是躺在床上,也像是漂在海里的浮木,沉沉浮浮,等待着一阵阵淹没口鼻的窒息感。
很快,窒息感伴随着恶心的感觉袭来,好像有只手强迫性伸进他的身体里,用力搅着,只想让他不好过。
程离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吐了一次。
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又一阵恶心感上涌。
程离趴在马桶上反复吐了三次,最后只剩苦水。
身上的味道太难闻,程离直接穿着衣服踉跄着走到花洒下,他把花洒开到最大,瞬间湿透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很重,好像能把他整个人压垮,拽着不停往下,最后程离撑不住直接跪在地板上,又把身上的湿衣服一件件脱了才算好一点。
他卧室里的浴室并不小,但里面只有淋浴没有浴缸,当年他眼睛看不见时,一次躺在浴缸里把自己整个人浸在水里,他妈妈发现后就找人把浴缸砸了。
上一次傅卿云把卧室里的浴缸撤走,也是这个原因。
程离胳膊撑着墙壁站起来,甩开自动跳出来的那张脸,又在心里想要不要重新安装个新的浴缸,但周震可能会阻拦。
最后程离放弃这个念头,赤着脚走出去,躺回床上又睡了过去。
一次吃多了安眠药,程离连续两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时间黑白。
三天后宠物医院的医助主动把三喜送回程离家,程离送上早就叫好的蛋糕跟饮品,作为答谢。
医助又跟程离说了一些三喜最近的注意事项,药还需要吃一周,不能乱吃东西等等。
程离开了手机录音,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三喜一回来,家里立刻热闹了不少,虽然三喜因为虚弱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但变得比以前更黏人了,程离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
三喜很快发现程离不太正常,只要程离在某一个地方安静发呆的时间过长,他就跳到程离身上,分散他的注意力。
花香是没了,但三喜的存在还是时时刻刻会提醒程离,三喜是傅卿云送给他的。
上次之后,傅卿云没再出现过,一切好像重新变回平静。
为了防止三喜在路上乱吃东西,程离晚上遛三喜的时候特意给三喜戴了个嘴套,生怕他再吃坏东西。
一周后去复查,三喜彻底好了程离才放心。
他的眼睛依旧看不见,程离彻底不再抱有希望。
他重新回到社区服务中心做心理咨询,每天早上八点上班,晚上五点下班。
来社区心理服务中心咨询的人不算多,大多数是社区内的独居老人,还有一些刑满释放,固定来社区报到的人,他们只是想找人聊聊天,或者发泄发泄情绪,而程离眼睛看不见,是最佳人选,几乎会来心理服务中心的人,首选都是程离。
每天他牵着三喜,从家到社区站,再从社区站回家。
忙起来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夏天燃尽了最后一点余温。
程离走在回家路上,梧桐叶落在他头顶,又顺着头发跟脸滑到肩膀上,他站在盲道上,摸着捏起梧桐叶,粗糙的破碎感在指尖传开,鼻子周围是萧瑟凄凉的味道。
程离想象那片叶子的模样,应该已经枯萎干黄色,才后知后觉秋天已经到了,夜里的风也不再黏腻,刮在脸上微微带着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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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卿雨周末又来找程离,陈叔开车送她,说是来看三喜,还带了很多狗狗用品,还有他会用到的东西。
程离又从傅卿雨口中得知傅卿云最近不在国内,他在法国出差,已经去了两周,据说还要两周时间。
程离没接话,傅卿雨也不再提,开始抱怨自己的校园生活,还有那个男孩子。
“我觉得他,跟一开始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傅卿雨拖着腮,眼神呆呆的,盯着空气,一脸愁闷。
程离想起傅卿云之前说过的,那个男孩儿有一个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的事,但看傅卿雨现在的反应,傅卿云应该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程离想了想,也没直接说出来,只试探着问:“他怎么不一样了?”
提到这个,傅卿雨又来了精神,好像终于找到了能说心事的人,坐直了身体,看着程离。
“冉鸿之前总会主动联系我。”
原来是叫冉鸿,程离心里记下了。
“但他最近三两天才出现一次,有时候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第二天早上才说自己睡着了,或者在忙,总是有新的理由跟借口,而且……”
说到这里,傅卿雨顿了顿,程离知道而且后面的才是重点,趁机追问:“而且什么?”
“而且他身上总有一股香水味,是很甜的女生香。”
傅卿雨说话的时候,程离一直提着心脏,生怕后面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在傅卿雨不再继续说话时更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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