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书沉默着挂了电话,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心脏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困难,旁边好几个人围上来,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摇摇头,自己强撑着出了大门,招了出租车。
“去中阳医院吧。”顾远书倒在座位后仰头闭上眼,清冽的冷气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
舅妈早上给他打过电话,说想出院,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家,他心里念着周行一个人在信陵孤单,犹豫着没有立刻给回复,现在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在精神恍惚中回到了医院,何露在收拾行李,见到他笑道:“想好了吗?跟我一起走还是继续留着?机票已经给你订好了,到家还能吃上晚饭。”
“我也回去,舅妈。”他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在说话,“想家了。”
他胸口沉闷,头脑发胀发疼,再后面发生了什么,就完全记不得了。
* * *
周行挂了电话,重新进入警察局,眉梢眼角俱是掩盖不住的愉悦,他等着一天实在太久了。
“周总,我们已经让人去搜查了,非常感谢你的大义灭亲,举报了自己的弟弟,不然这条线还得查很久。”警0察礼貌地朝他点点头,“问题可能有点严重,你的弟弟可能是牵线人,如果搜查出来的东西达到一定数量。”他犹豫了一下,一边继续说一边观察着家属的反应,“最严重的话可能是死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周行神情冷漠,不在意地理顺袖子上的褶皱:“那样最好,这样不争气的弟弟,留着也是祸害社会。”
他的语气凉得让人心里发寒,真的是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么?就算没有血缘,相处这么多年也至少有感情吧,就算再不争气,得知会判死刑,怎么能一点反应也没有?
但毕竟是别人的事,旁人无权干涉,警0察定了定神:“周总没事的话,可以离开了,调查结束我们再通知你。”
周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可以跟我弟弟说几句话吗?”他表现出几分遗憾的意思,“毕竟会发生这种事,也是我教育无方,心有所愧。”
“当然可以,只是我们会录音。”
十分钟后,周行隔着铁网见到了虚弱的岳阔,他叹了口气,痛心道:“小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
相较于七年前,岳阔的个头长高不少,但十分瘦削,手腕子看上去细得一捏就碎,一脸死气沉沉,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明明才二十出头,已经看不到半点年轻人的朝气。
“你他妈别给老子装!”一见到他,岳阔瘦弱的身躯立即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朝周行怒吼,若不是隔着铁网,他一定会冲出来,“你他妈在我家里安监控是吧?我自己买的房子你也能装上监控?有本事啊你岳行,他妈天天偷窥老子,你不恶心吗你?”
周行神情有些难过:“小阔,你怎么能这么说哥哥呢?哥哥都是为了你好。”他又长长叹了口气,开始忆往昔,“你从小就不是老实孩子,喜欢跟人打架,逃课去网吧,哥哥为了照顾你,操了多少心,成年后忙着做生意顾不上你,怕你又不安分,才想着装监控监督你,没想到,没想到——”他用手抵住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竟然还管不住你,让你走上这条道路。”
“放你妈的屁!”岳阔红了眼,“要不是你不给我钱,我至于去贩0毒?!”
周行惊呆了:“这、这怎么能怪我呢?哥哥是不想给你钱吗?之前咱们家有钱,可以惯着你,可是这两年,你也看到了,开拓新市场到处都要钱,现在公司还欠着银行的债,最近更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周远航犯了错,钱全被他填窟窿了,哪里来的钱呢?哥哥要是有钱,能不给你么?”他有些哽咽,“哥哥以前有钱的时候,不还是完全顺着你?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多少给多少。小阔,你怎么能怪我呢?”
他说完,又开始忏悔反思:“不对,还是怪我,都怪我,太惯着你了,你怎么玩都无所谓,开心就好,可早知道你会走上犯罪的道路,哥哥应该早点制止你的。”
岳阔坐回座位上,垂着眼不说话,似乎心生愧疚。
不对,不是这样。
客观来说,周行说的没有任何问题。自从救了周远书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似乎将自己当成了周远书的替身,又或者是感恩之情,对于自己的要求无一不答应,要多少钱给多少钱,经常嘘寒问暖,就算自己书读不下去辍学,他也没有任何训斥,反而鼓励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人生开心最重要。
一开始,他还抱有警惕之心,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岳行,简直跟被夺舍似的,可他过了太久穷日子,被纸醉金迷的生活晃花了眼睛,渐渐沉溺于纵情享乐之中,反正他现在是周家的养子,周远书的救命恩人,周行对他感恩戴德太正常了,他的人生再无后顾之忧。
他以前从周远航那里听了许多岳行跟周远书的事,更加觉得好笑和鄙夷,岳行这个人,在家的时候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他又怕又恨,可没想到骨子里是个恋爱脑,不知道周远书哪来的本事把人哄得七荤八素,一跟周远书沾边,就这么好对付,他这个局真是赌对了。
作为一个出手大方的公子哥儿,他被太多人捧着哄着,早就飘飘然,最开始被引诱试毒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当是一种消遣的小事物。毕竟他有的是钱,可是今年,周行开始各种找借口,不再为他提供资源,偶尔逼得不行了,才会给他几万十几万敷衍一下,可他的胃口太大,这点钱哪里能够呢?他到处找不到,求不到,被逼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走捷径。
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
“你故意的,岳行,你真恶毒啊。”岳阔低低笑了起来,“你就等着放长线钓大鱼把我往死路上搞呢。”
周行见他仍不悔改,失望地摇摇头:“小阔,难道犯罪的路是我逼你走的吗?你是个被惯坏的孩子,只能在里面好好反省了。”
“岳行,反正已经这逼样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这么搞我,肯定已经猜到了,给周远书报仇的是吧。”他颓唐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发现手已经枯槁如老树,“我承认,周远书是我设计绑架的,倒不是真想绑架他,就想拿他当个跳板,也搞个少爷当当,咱爸也确实听话,用自己的一辈子换我荣华富贵。”
“可是岳行,这能全怪我么?”他咧嘴笑起来,抬起头,眼里满是怨毒和阴狠,“都怪你,你为什么要喜欢他?你要是不喜欢他,不缠着他,他也不至于被人盯上,我也想不到拿他当跳板,你才是罪魁祸首,都是你害的。”
周行怔怔地望着他,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眼圈慢慢红了,半晌才痛心疾首道:“当年那件绑架案,也是你干的?小阔,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出那种事?!你当时才十五岁啊!小书是你的哥哥,亲生哥哥!”
“别再装了,滚吧,老子看见你就恶心。”岳阔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争取投个富贵胎,下辈子再也不别碰到你这个毒虫。”
周行得到了逐客令和想要的东西,再次长叹一声,温和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到底是我弟弟,小阔,你放心,哥哥会请最好的律师,让你不会受太多苦。”
帮你争取个死刑。
他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下领口,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觉得天空如此明朗。
还有最后的收尾工作,他斟酌着要怎么跟月亮说,毕竟顾婉叮嘱过他,月亮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绪波动。
第54章 破产
顾远书昏迷了有十几分钟, 倒是不严重,只不过把何露吓得要死,要给他办住院手续, 他好一番抚慰才罢休。
何露被顾婉叮嘱过, 月亮受不得太大的情绪波动,她斟酌了一下,试探问:“月亮,今天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顾远书摇摇头:“没有, 低血糖而已,早上没吃饭。”他随身带着糖, 摸了一片放在嘴里, “快走吧舅妈,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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