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扫了桌角二维码,把手机递给苏聿容点菜。苏聿容推回去:“你点。”
田恬便三下五除二点了白果鸡汤底,蒸菜点了桑拿鸡、桑拿鱼片、桑拿腰片、牛肝菌、桑叶尖。
苏聿容见他熟门熟路,忍不住问:“你常来?和同事?”
田恬:“来过几回,和我爸妈。之前装修公寓的时候,我忙着上班,他们经常帮我跑腿。周末的时候我们一起逛建材和家具,逛完就在这附近吃。”
“为什么买个公寓?住宅方便些。”
田恬听了内心苦笑,又是这个问题。其实不止程季彦和苏聿容问过,不少亲戚朋友同事也问过。
那时刚工作,靠他那点工资买房是不可能的,只能靠老田和朱丽珍资助。俩老人攒了一辈子,一个小户型住宅的三成首付实际拿得出来,但田恬不好意思掏空他们。所以忽悠他们说公寓好,公寓灵活,能租能住。
这话是真的,但田恬隐瞒了购置公寓的问题,比如不便利、难于转手、不能落户等。反正他不打算结婚的,这些问题他一个人住可以接受。
忽悠父母能忽悠住,是因为他们信任他。对别的人再用这套说辞,分分钟被戳穿,苏聿容就更不用说了,是行家。
只得说实话:“没钱呗。”
苏聿容挑眉看他:“没钱你读MPA?学费应该不低,对你来说。”
“傻了呗。”
苏聿容有点困惑,但没有追问。
店里送一壶茶,服务员问他要碧螺春还是铁观音、峨眉雪、生普洱、竹叶青?田恬说要竹叶青。
“这儿的茶叶肯定比不上你买的,将就喝。”
“嗯。”
“对了,下次别送礼了。我爸平时喝茉莉花茶,你给他买高档竹叶青,他不消化。”
苏聿容轻哂:“真新鲜,茶叶水消化不了,花生可以。”
田恬:“……”
这时服务员过来问:“我给两位打蘸碟,请问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苏聿容摇摇头,田恬说:“我也没有。但是不要醋。我们自己带了。”
服务员大感震惊,从没听说过下馆子自己带醋的,他干笑着说:“呵呵,我们的经典蘸料是不放醋的。”
服务员走了,苏聿容知道田恬在调侃他,但是发作不得,气得再也不想来这种狗屁约会。
田恬在对面捣鼓茶壶茶杯、拆卫生纸,正忙活着,突然笑了,“老大,你盯着这口锅的眼神,好像在发功,这篦鱼片是靠你的超能力蒸熟的吧?来,你劳苦功高你先吃。”
说着殷勤地给苏聿容夹鱼片。
“滚。”苏聿容不耐烦地举起筷子。
苏聿容真是个爱吃青菜的好同学,怪不得他白白的皮肤好,桑叶尖他吃得最多,田恬又给他点了一份,他也吃完了。
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好心提醒他:“先生,我们店在大众点评有餐品代金券,48元抵50。”
田恬摇摇头说:“谢谢,但我朋友今天不吃打折的,直接结。”服务员听了脸上的笑容往下坠落一厘米,坠成了一个说不清正负的多元表情。
田恬绷着一个智慧的表情,心里却在哭泣:他妈的我真像个傻逼啊。
但苏聿容被他们的对话和神情逗得笑了一下。也行吧。这点钱换他一个笑脸,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买完单他们离开餐厅。这家餐厅里的冷气开得不是很足,苏聿容一顿饭吃下来微微透汗,田恬身上也汗津津的,他站在大太阳底下问:“聿容,去看电影吧?”
他看起来有点曝光过度,连乌黑的头发都被阳光照得发白,特别像小时候,暑假里在街上没命蹬自行车的男孩们——苏聿容是从冷气充足的车内看到他们的。他们根本没有目的地,成群结队地骑着车与他的车赛跑。输给他的车后,他们又与后面另一辆车赛跑。接着输、接着赛。
他的妈妈在一旁温言嘱咐他:“阿容,那位大师很难请,不轻易授课的,这个月你要好好跟他练琴。”
那些男孩的形象在他心中一晃而过,并没有造成什么波澜。他果断摇摇头说:“下次吧,今天还有工作。回去,陪我加班。”
田恬笑了笑说:“好。等下,我去买两杯奶茶。否则这个约会也太简单了。你想喝什么?”其实加一杯奶茶也并不能让这个临时的约会变得丰满。但他还想努努力。
苏聿容:“不要奶茶,给我买杯冰美式。”
“好嘞。”他兴冲冲地跑进附近一家咖啡店。
回到公寓,苏聿容冲澡换衣服,坐到餐桌上加班。他工作的时候专注而严肃,戴着眼镜,想问题时会用左手撑着头,眼睛和眉头与平时全然放松时略有差别。在田恬看来,这是苏聿容最好看、最辣的时刻,仅次于他弹琴画画时,排第三的是与他作爱时。
田恬坐他旁边戴着耳机打了一会儿手游,打得心不在焉、心浮气躁,被队友骂了好几回。他干脆把手机扔开,不打了。
手机砸桌上,“啪”的一声,把专心做事的苏聿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田恬站起来薅了把头发,气哼哼地说:“被队友骂惨了,他说我在发春梦,让我滚。”
苏聿容想说什么,田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把人往后拉了一点,硬.挤着跨1坐上了苏聿容的腿,“我就发春.梦了怎么的!”
他捧着苏聿容的头,歪着脑袋用牙咬了咬银色眼镜腿,像磨他的犬牙似的。磨利了,他一口咬上苏聿容的下唇。
“香毫,你好辣。”
“都怪你太辣了,我游戏没发挥好。”
苏聿容和以往一样,工作的时候坚决不同他乱来。他侧开脸,躲着他,“下去,我还要做事。”
“就亲一口。”
……
“好了,亲也亲了,下去。把你的《公共组织理论》拿出来学,你也该静静心。”
言之有理。但田恬没有拿《公共组织理论》,那本教材在田恬眼里就是拿甲骨文编的,要了命了。他拿笔记本电脑下来,挨着苏聿容编论文。
论文也没比《公共组织理论》好对付多少,大约是象形文字的水平——见着什么就照着什么涂鸦。
田恬东编一段西编一段,速度堪比白云大妈创作《月子2》。
写了半个小时,一看字数统计,之前15260,之后15250。
靠怎么还少了10个字……
田恬郁闷惨了,心力交瘁,头一歪,倒在了苏聿容肩上。
“做什么?”
“没事,让我吸一口。”
苏聿容停了手上的工作,把田恬的笔记本屏幕拉到面前,看到word正开着论文。他划了下屏幕,想看看最前面的目录和摘要。
田恬赶紧用手遮住论文,“别看!丑。瞎编的。”
苏聿容皱着眉看着他说:“我看看,说不定能给你提供点思路。”
田恬别扭地收回手,让自己的学术成果大言不惭地暴露在苏聿容面前。
苏聿容只看了一分钟,然后忍不住扭头看向田恬——用眼神述说“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田恬被这一眼看得面红耳赤。
他默默把笔记本拉回来,挪远一点,埋着头瞪着自己写的东西。脸持续烧热。
苏聿容拧着眉头冷声说:“你等会儿,我做完工作给你讲讲。你的简介要素没写全,目录一看研究思路就没对,正文就不说了,参考文献没有含金量。”
语气像在批评下属交上去的方案。田恬听一句便多一分羞愧。
他埋着头低声说:“不用,你忙你的,我QQ上问我导师。”
苏聿容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你有导师?有导师还写成这样?你导师哪位?”
田恬听不下去了,心梗。他把电脑一合,借口上厕所尿遁。
苏聿容看他呼啦一下站起来,埋头冲进卫生间,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话的方式没对。
田恬也觉得没对,他想起第一次见苏聿容时,他在饭局上对他亲切友好、百依百顺。那时是以为他当个副科长有什么特殊背景或出色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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