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年纪也不轻了,还生下了时呈跟时漓两个孩子,虽然产后保养得很好,现在从相貌上也看不出老态,但依旧留下来不少小毛病。
更别说向晓影今天在剧组吊了一天威亚,忙了一天,晚上又着急忙慌地跑来跑去,一松懈下来,整个人都快倒下了。
时晟刚把挂着输液瓶的杆子放在床边,周全地给向晓影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向阿姨,您可以先回去休息,我今晚留在这看着漓漓。”
向晓影道,“这怎么可以?”
时晟搬来一张椅子,在漓漓的床旁坐下,边道,“不是您说,想看我们多相处的吗?”
向晓影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见她依旧不肯松口,时晟精准地找到了向晓影的软肋,“您这样,爸出差回来可又要闹腾了。”
向晓影失笑,“好吧。”她最终还是败在酸痛的身体下,“那阿姨就先回去了,小晟,漓漓就拜托你了。”
时晟应了一声。
向晓影推开病房门,准备离去前,突然侧身回头看了一眼,她以年长者的姿态轻声道谢,“小晟,谢谢你帮漓漓找医院。”
这个医院是指今晚上的医院,也是指过去时晟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医院。
二人都不言而喻。
时晟重复了一句他说过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
向晓影,“漓漓要是知道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应该会很开心。”
她不再多说,转身将门合上,只留下身后安静得不行的病房。
要照顾生病中的幼崽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困得迷迷糊糊的小时漓一会儿梦呓着说热,一会儿含糊着说冷。
身上的被子盖了又掀,掀了又盖。
还因为睡梦中的幼崽声音小到模糊,需要弯下身才能听得清楚。
冷热伺候舒服了,又开始喊着渴。
干涩的喉腔让幼崽的眉眼都皱在一起,濡湿卷翘的眼睑也都快黏在一起了,平日里健康的粉唇都变得干巴巴的,发着白。
“……疼……漓漓的喉咙痛痛……”小时漓下意识喊,“妈妈,漓漓的……水。”
很快,一股冰凉被抹在了幼崽的唇上。
时晟刚刚出门找护士要了棉签,一回来就装了水,用棉签沾着水,抹到漓漓的唇上。
漓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倒影着熟悉的高大身影,“……咦?”他有些困惑,“哥哥?”
时晟应下,“嗯。”
他继续用棉签沾着水,很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动作,等幼崽苍白干燥的唇变回了正常的湿润状态,才问,“还渴吗?”
即使小时漓的意识现在还不清醒,却也下意识摇摇脑袋,“漓漓不渴了。”
不想麻烦大哥哥。
这种拒绝几乎是不用任何思考,早就习以为常的本能。
时晟却像是没听见这声拒绝一样,继续用棉签沾着水,过了一会儿,“还渴吗?”
晕乎乎的漓漓恍惚以为自己做梦了,大哥哥不是问过他一遍了吗?怎么有两个大哥哥?
幼崽用沙哑的嗓音磕磕绊绊地说,“不,不渴。”
第三次。
时晟放下沾了水的棉签,询问,“还渴吗?”
以为自己陷入了怪圈的漓漓呆了呆,慢吞吞地眨了眨眼,分不清状况。
好奇怪,漓漓怎么做了三个一样的梦呀?
是因为他撒了谎吗?
已经有些清醒的小时漓这次选择了顺从着本心,“漓漓想喝水哒。”又迟钝地补充了一句,“但窝可以寄几喝水水。”
幼崽因为困顿跟生病,咬字都有些困难,嗓音黏黏糊糊的,但还是很认真地在努力表达着,“不麻烦大哥哥。”
时晟这才放下了棉签,“大哥今天要教你一件事,想说拒绝的时候,没有必要撒谎。”他站起身,放轻动作,将愣愣的黑发幼崽从床上扶了起来,边道,“也没有必要去委屈自己。”
他抽了个枕头,垫在小时漓的身后,让幼崽靠在床头上。
那个枕头看起来比漓漓还要大,幼崽团子都要陷进绵软的枕头里了,他仰着小脸,怔怔地听着大哥哥说,“你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心情,自己的快乐,是最重要的。”
琉璃瞳般的圆润黑眸清晰地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时漓突然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跟哥哥距离得这么近过。
这么认真地把视线停留在大哥身上,再好好地看清楚面前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听清楚对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这是第一次。
也是即使现在他的脑袋烧得晕乎乎的,大哥哥也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最深印象的一次。
漓漓有些不解地说,“可是这样,哥哥就会不开心。”
时晟否认道,“不,相反,我的心情很愉悦。”他看着幼崽坐好后,直起身,抽了个新纸杯,装了半杯温热的水。
没有装满是因为怕幼崽拿不稳,很容易会洒到床上,直到转过身重新面对着人,才继续道,“因为你对我说了实话。”他递过纸杯,示意漓漓伸手接住,“也满足了正在生病的身体需求,病情会因此得到好转,很多人都会放下心。”
时晟反问,“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半杯水的重量是小时漓可以接受的范围,他只用一只没有力气的小手的握着,不敢去动另一只正在输液的手,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脑袋都更晕了。
大哥哥好像说得是对的,又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漓漓想,得到拒绝怎么还会有人开心呢?
要是漓漓被拒绝了,那一定会很难过的。
“怎么不喝?”时晟的询问声叫醒了陷入思考的幼崽,小时漓如梦初醒,慢吞吞地捧起了水,一口一口地喝着水,还没有喝够,水就没了。
他看了看一旁神情依旧冷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好像又有哪里变了的大哥哥。
小时漓鼓起勇气,“哥哥,窝还想喝水水。”
于是时晟又起身去给幼崽倒了一杯水,漓漓小心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哥哥”,咕咚咕咚又喝完了。
一共喝了三半杯,他才不渴了。
输液瓶也刚好就剩一点了,时晟按了病房里的铃,没过多久,护士就赶过来给病房里的幼崽拔针了。
漓漓还是不敢看,害怕地别过脸,紧紧闭着眼,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疼痛,胶布被撕开,再突然一下刺疼,然后就感觉他的小短手放松了不少。
小时漓这才偷偷睁开眼睛。
护士用棉签按着幼崽手背上正在溢血的针眼,边道,“你是病人的哥哥吧?快过来,按着这个棉签,3-5分钟的时间。”她忙得焦头烂额,“我那还有一个半夜急诊的病患,快。”
时晟依言走过来,接过棉签,大掌握起还没他掌心大的小手,继续按住止血。
护士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屏住呼吸,憋得一张脸都红了的幼崽又开始说“谢谢”了。
时晟的声音跟漓漓的同时响起,“抱歉,今天下午大哥没注意你睡着了,才让你着了凉,没照顾好你。”
不等时漓反应,时晟就像不是在面对着一个三岁幼崽一样,以商量的口吻说道,“我听说你以后不去幼儿园了,你妈妈忙着拍戏,自己待在家也很不安全,需要大哥帮忙请一个家庭保姆吗?”
就跟上一世一样,家人也请来一个照顾他的omega保姆吗?
可是……
可是——
幼崽的眼眶慢慢红了,“漓漓要妈妈,要刘姨姨。”他急着说,“窝可以跟妈妈一起拍节目的,漓漓可以的。”
他揉揉眼睛,带着哭音,“而且漓漓生病跟哥哥没有关系哒,是窝没有照顾好寄几。”
“漓漓记住要盖被被了。”
“窝下次不会了。”
时晟顿了很久,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他收拾好情绪,“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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