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寒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懒怠的把自己埋进被褥里:“去医院干嘛,我不去。”
路霄:“给你开药啊,我陪你去。”
良寒闭着眼睛:“我不去。”
路霄:“你不去也不行,我都给你挂上号了,你上午第一个,不去也得去。”
良寒烦躁地皱着眉:“我没事,我不想去。”
路霄用力地掀被子:“你起不起来?”
良寒睁开眼睛看路霄,坐起来的瞬间,他以一种始终保持清醒般的声音问:“我不想去。你爸妈知道了会怎么看我?”
路霄一怔,紧接着想笑:“寒哥,你也太小看我爸妈了吧?抑郁症怎么了?”
良寒沉默地看了路霄一会儿:“病历卡需要身份证,你怎么给我挂号的?”
“呦呵,你还不信?”
路霄这次真笑了,理直气壮拿起他的手机给他看挂号界面:“你的身份证才几位数,我还能记不住?”
良寒惊讶地看着路霄,没有想过路霄凌晨三点的时候就帮他挂上了。路霄啧了一声开始拽他被褥,赶鸭子似的:“赶快起来吧寒哥,专家号呢!不容易挂啊,我都缴费了,别浪费钱啊,赶紧起来!”
第93章 爆发
北京时间8:25,九点医生开始坐诊,路霄和良寒提前到达医院沉默地排队。
现在是疫情高发期,门诊的通道又是和急救中心连起来的,整个就医环境都受到了影响,医院大厅的横幅上大字滚动着“疫情防控,敬请理解配合,医患携手,共克时艰”,喇叭里也要时不时强调一遍,请进入医院的患者及家属请全程带好口罩,检测体温,排队就医,陪诊亲友限制一人,排队保持间距……
急救中心已经忙乱了套,家长抱着高烧不退的小孩,并发症齐上的老人,从进门开始便惊心动魄,路霄和良寒带着口罩一路避让着找到心理门诊,穿过忙乱的走廊来到一处不是很显眼的科室,这里一点不杂乱,没有人推搡,甚至有些古怪的沉静,唯一有人高声说话的是邻近做核磁共振的机房,路霄头一次来到公立医院的心理门诊,情不自禁地好奇地四处观察,尤其是观察和在他们身后排队的人。
等在心理科室外面的人大部分都是来开药的,少部分是来找主任做心理咨询的,这些人坐在座位上,戴着口罩,一眼看去谁也没有什么一看可见的痛苦,就像是路霄平时在街道上能遇到的人一样,有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有很年轻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有衣着朴素手指骨节粗大的体力劳动者、务农者,他们看起来都很熟悉心理门诊的流程,如果遇到是做心理咨询的自己又有些着急,便好言好语地商量问他能不能插个队,他们取药的很快就能出来……
良寒神色恹恹,眼神放空着不知在想什么,路霄倒是饶有兴致,一边观察心理科室外的宣传,看上面对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大篇幅宣讲,一边去观察这些和寒哥一样需要服药的人,他像个闯进了一个之前他不了解的新世界的小孩,还试探地跟人搭话,良寒的眸子里划过不自在,没想到路霄这都要聊天,第一个第二个他没管,直到路霄要跟一个穿着时尚的暴露小妹妹聊天的时候,良寒径直走过去把人拎回来:“疫情期间,保持距离。”
路霄眨了眨眼,看着他笑,那眼睛笑得是那样的干净。
他小声说:“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
良寒垂眼看他:“你之前怎么想的?”
路霄唔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上半年H市封城之后他被圈在家里,加上路闻烨忽然的脑溢血,他产生了很严重的ptsd,安馨发现后联系了心理医生给他做疏导,因为是在路霄自己家里,又是一对一,所以路霄不知道遭遇心理创伤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今天来看了,他莫名觉得安心了,因为大家看起来就是普通人,是大街上非常容易偶遇的你我他。
路霄说:“我回家之后得在那个约法三章里加一条,有病就吃药,不行就治病,你可别再来今天早上不起床那个样了。”
良寒歪头看了路霄一眼,口齿伶俐地说:“好啊,那我也加一条,以后不许翻墙,不许拿自己的小命玩,我可不知道你为了见我能干出什么来。”
路霄瞠目,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掀自己的底,龇了龇牙,看起来非常想给他来一下子,又想到他前几个小时还吐得昏天黑地,懒得跟他计较,悻悻道:“真是远香近臭啊,是不是跟你熟了,你就这样……”
良寒笑了一下,那眼底隐隐的忧虑被路霄这短暂的快乐冲散了一瞬。
路霄从昨天半夜就记挂着良寒身体不好,他一整颗心扑在他身上,做事就有点顾前不顾尾,他和良寒起床来医院,忙中出乱竟然忘记了跟老吴请假!
安馨和路闻烨半个多月不曾回家,好不容易回家睡一宿,便睡了个大大的懒觉,快九点的时候安馨才醒,看到老吴给她发的消息。
老吴:路霄妈妈,路霄同学今天没有上课,是有什么情况吗?
安馨一怔,心说儿子在楼上啊,是不是睡过了?她从床上起来,自然地推了丈夫一把,说:“我喊孩子去哈,霄霄还没起呢”,路闻烨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想着昨天孩子可能也被吓到了,失眠了,今早便起晚了。安馨提了件外搭披上,挽了挽头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路闻烨闭着眼睛正酝酿回笼觉,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他忽然听到妻子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安馨快要破音的呼喊:“闻烨!闻烨!快上来!”
路闻烨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把自己搬动起来,撑起床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屋外走,再扶着楼梯吭哧吭哧往上爬,这么艰难的楼梯,他竟然爬得奇快,等到了阁楼,他发现安馨已经吓得腿软了,瘫坐在路霄卧室的地上,面朝着阳台,路闻烨环顾楼上好几个屋子,没有霄霄的人影,卧室的床上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你……你去!”安馨已经要语无伦次了,也不要丈夫的搀扶,只让他往阳台上走:“你去看看阳台外面!”
安馨在发现阁楼上没人的时候已经浑身是汗了,在卧室里走了几步,看到阳台上缠着的床单的边角,那一瞬间,她脚下一软,再也走不动了。
她看过太多小孩子跟妈妈吵架后跳楼的新闻,有跳学校阳台的,有跳高架桥的,小孩子一瞬间没想开从高处一跃而下的镜头太让人痛心了,那一瞬间,安馨走到一半甚至都不敢靠近那个阳台,只是几步路,浑身白毛汗:路霄昨天跟他们出柜,路闻烨和安馨没有给什么回应,她那一刻想的是不是霄霄想不开了?
安馨伏在地上的手都在抖。
路闻烨拄着拐杖大步走了过去,推开拉门,走出去看,有那么一瞬间,路闻烨僵直的肩背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走回来,笨拙地来扶妻子:“没在下面,是去隔壁了,我去喊他。”
其实想想也不可能,如果真的出现了跳楼意外,那楼下肯定已经好多人都聚过来了,他们夫妻俩早就被惊动了,这臭小子一点不让人省心,居然还敢半夜翻窗。
路闻烨把妻子安顿在小沙发上,然后拄着拐踉踉跄跄地下楼,穿着拖鞋,开门,出门,去敲对面的门,路闻烨风度全无,大声地敲着对面的门板,安馨惊魂未定,在楼上坐不住,脚上有力气了立刻扶着墙挪出来,轻声问:“没有人吗?”
路闻烨去拿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找到吴老师,询问良寒同学今天上课没有。
老吴说没有。
夫妻俩的一口气又吊起来,路闻烨沉声说:“老师,您方便把良寒同学的联系方式给我吗,霄霄失联了,可能和他在一起。”
路霄和良寒还在门诊外说说笑笑,良寒拿药的速度很快,路霄全程陪同,觉得这个经历还挺有趣,忽然间,良寒的电话响了,路霄下意识摸自己的兜,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被没收了,良寒拿着自己的手机沉默,屏幕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路霄却一瞥认出那是妈妈的手机号,路霄这才忽然想起来他跑出来还没跟爸妈打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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