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行:?
乔晗眉头皱起,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夏光深吸一口气,该说不说,还是无知又真诚的直男最可怕。
酒过三巡。
大家都喝得有些微醺。
余州越喝越觉得,不怪有些人爱跟朋友一起喝酒,因为只有真的醉了,才好将平时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大方地说出来。
余州真的很羡慕林云笙,他总能拍出那么好的片子。
余州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本科毕业刚满一年,放在同龄人里,他的作品能入围1839摄影奖的主竞赛单元已经是非常亮眼的成绩了。
无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余州身边还有着一位更加夺目的存在。
林云笙的嘴唇抵在啤酒瓶上,安静地听着对方的牢骚,还有乔晗和夏光时而响起的起哄声。
陆钧行看林云笙下颚微仰,喉结滚动,明明前不久才跟他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儿自己却给自己一个劲地灌。
“没什么可羡慕的。”林云笙将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笑得风轻云淡,“你再多经历一些事情很快就能做得比我好了。”
余州下意识就想骂放屁,你就比我大了一岁而已,我们之间能差多少经历。
可这些话却在预备脱口而出的前一秒被余州生生咽下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于林云笙的过去确实所知甚少。
“我劝你别瞎纠结,学学我,六年前就看开了。”夏光见余州的小酒杯空了,顺势帮他倒满,“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比不了的。”
夏光的戏文三试跟林云笙一个考场,让江颖为之惊叹的即兴评述,她也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
后来,中央电影学院放榜,一个横空出世的“林云笙”让所有学编导的考生都疯了。
全国每年上万名考生报考中影,那年的三大王牌专业一共才发了二十七份艺考合格证。
林云笙光一个人就占下了三份合格证不说,居然还生生摘下了三个专业第一。
学艺术太吃天赋这碗饭了。
夏光最早不信邪,又或者说,相信自己是属于有天赋的那类人。
但在遇到林云笙之后,她血淋淋地认识到了其中毫无回旋之地的差距。
第二次的艺考成绩出来之后,夏光在电脑前呆坐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试着考一次中影,哪怕已经先前已经重来过一次了。
中影的戏文专业是夏光梦寐以求的殿堂。
今年送出的十份艺考合格证里,有八份都是复读生,重来了三次五次的,大有人在。
按理来说,她应该要说服自己继续的。
可夏光想了一遍自己不算富裕的家庭,想了一遍这两年间崩溃自己的每个时刻,又想了一遍考场上,林云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聚焦在他身上的样子……
夏光退缩了。
而且就跟应激反应似的,她逃得彻底。
“我说你怎么后来念了汉语言文学,”余州打了个嗝,摸了摸肚子,又摇了摇头,见缝插针地撺掇林云笙,“老板,我建议你这个月专门给我跟夏光发放一笔安抚奖金。”
“滚蛋,”夏光笑着踹了一脚插科打诨的余州,“你自己想从林云笙兜里坑钱走就直说,有事没事都别扯上我。”
夏光并不后悔当初的放弃,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况且,她能窥见林云笙独自背负的经历是远超所有羡慕他之人想象的沉重。
可没想到林云笙却真的歪头,想了一会儿:“算上小乔,每人发一万?”
埋头吃菜的乔晗瞬间瞪大眼睛,被馅饼砸中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老板!我善良可爱又漂……”
“打住。”林云笙目前还承受不起乔晗平时夸人用的那一大串形容词。
见真要发奖金余州反而怂了,他刚刚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老板,你现在的神智还清醒吗?”
余州瞥了一眼林云笙脚边堆放的啤酒瓶,都快到他上次失恋时借酒消愁的程度了。
“嗯,放心,还记得银行卡密码。”
话音一落,林云笙便抓起手机,往三个人的银行账户上分别打了一万块钱。
虽说当初余州是看中了林云笙的实力,才义无反顾地放弃保研,跑来清姿工作室学摄影,但他估计自己这辈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林云笙这样不把钱当钱的老板了。
于是余州拿酒杯碰了碰桌子的边缘,一口闷完:“敬老板。”
乔晗见状,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将它高高举起:“敬友谊!”
夏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碰了上去。
“也敬在秩序中,稍作改变的自己。”
林云笙没说话,他弯起眉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柔软得不像话。
而陆钧行却只是在旷日持久地注视着他。
此时此刻,蓝牙音箱里流转出钢琴的伴奏声,像极了一轮高昂又温和的诗眼。
对未来迷茫的乔晗转而问起了陆钧行的梦想,夏光听他讲完之后,才知道林云笙接下了一个怎样的烫手山芋。
余州对此理解无能,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我,余州,立志要成为一个可以游手好闲的人。”
林云笙挑了挑眉:“上班时间除外。”
陆钧行真的觉得,清姿工作室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包容着各式各样的人停靠在这里,没有人会介怀你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去评判你的生活态度,你的一切都在被大家接纳。
而老板林云笙,是造就这些最大的原因。
饭局散后,夏光和乔晗跑到隔壁健身房洗澡,在工作室二楼的隔间里休息下了。余州收拾完残局也跑到待客室里摊着,打算将就一晚。
明天一早还有课,陆钧行便叫了代驾,把自己和林云笙送回家去。
陆钧行在输门锁密码的时候,瞥见林云笙怀里抱的那叠约会资料册,他感觉自己都能把无色无味的空气闻成源源不断的酸泡泡。
陆钧行拧下把手,拉开房门,让林云笙先进去,心里暗自介意,明明林老师是带着他作业去工作室的,怎么回来抱着一群不知名男人的资料册把自己给丢了!
陆钧行把门反锁,伸手一揽,将人严严实实地堵在玄关。
早就在工作室问过一遍的问题,又被他拎了出来:“林老师,你是要在这叠资料册里选人约会吗?”
林云笙的腰臀抵在鞋柜上,明明已经被酒精泡过一轮,大脑还是闷得发慌,他抬手解开内搭衬衫上的三颗扣子,露出自己泛红的皮肤。
陆钧行急到想去抓林云笙的手,再帮他拢好大开的衣领,但最终还是选择攥紧掌心作罢。
“林老师,”陆钧行鼻头一酸,眼睛又开始发胀,“说话。”
如果现在站在林老师面前的人,不是“陆钧行”呢?林老师也会哄他、跟他聊情啊爱啊、再帮他纾解欲望吗?
“说什么。”林云笙笑了,他主动上前一步,“你难道还想帮我选男人吗?”
血液径直冲上陆钧行的太阳穴,在他耳垂处砰砰直跳,几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接连砸下,陆钧行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直接抢走林云笙怀里的那叠资料册。
一页页纸翻过,陆钧行居然真的看见,林云笙在好几个人的名字底下打了勾。
陆钧行一抹眼泪,质问得气势汹汹:“你喜欢他们!?”
“不喜欢。”林云笙的瞳孔里倒映着满满的陆钧行。
接着,他又垂下眼帘,话锋一转:“但总要先接触吧。”
陆钧行的心情跟着林云笙的话像跟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他委屈坏了。
陆钧行之前没喜欢过谁,在少年人假想的恋爱里有过海誓山盟,有过艰难多舛,像轰轰烈烈的远古战场,要你来我往的博弈,要跌撞,要相拥,最终圆满地落下帷幕。
可陆钧行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林云笙光是一句话、一个动作、随便什么都能让他松开理智的方向盘,横冲直撞,徘徊不前,被开一万张罚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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