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廓精致深邃,透着一股凛冽感。
一整晚的盘问后他也没有显露疲态,只是安静地坐着。
似乎挺有意思。
陆铭初收回视线:“我可以帮忙。”
“不过。”陆铭初说,“要求是撤掉监控,这里清场。”
警长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一样东西交给陆铭初。
陆铭初走出隔间,小警员立刻回头:“这么做不符合办案流程吧……”
警长扔下笔:“有什么办法,这可是23区最难请的陆顾问,不然你想加班到明天吗?走了,先出去。”
-
“嘀”的一声,审讯室门应声打开。
空旷的室内,脚步声响起,陆铭初踱步进去。
他没有坐下,侧身倚靠在审讯室桌边,金属指节就磕在桌沿上。
“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坐着的男人不置一词,神情淡漠,连眼神都没抬。
陆铭初挑起嘴角:“那好,我赶时间,直接说游戏规则。”
“我问,你答,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肯定或否定,或者直接说明答案。”
陆铭初义体的功能很特殊,能轻而易举地分辨聊天对象是否在撒谎。
紧接着他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片刻后,男人语调平淡地开口:“大概。”
“你在家?”
“是。”
“你说的在家,是指空中别院这片富人区吗?”
黎珩的眼眸微抬,浅淡的眸子扫过桌面:“是。”
陆铭初的食指在桌沿轻敲,这个男人的态度虽然疏离倨傲,但目前来看还算配合。
只是,刚才光源在他眼底一闪而过时,陆铭初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瞳孔。
一种熟悉感从心中升起。
“我是不是见过你?”陆铭初问道。
听他忽然转换话题,男人露出了今晚第一个表情,他唇角极轻地扯了一下:“在这里搭讪,或许不合时宜。”
这种回答模棱两可,因而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真话,陆铭初失笑。
“那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看我。”
黎珩慢慢抬眼,看着陆铭初的眼睛,问:“不看你,也犯法么?”
目光的相触像一场无声对峙。
陆铭初没有收回视线,继续问:“你认识阿伦特先生吗?”
“不认识。”
“可你们是邻居。”
“你认识自己的每个邻居吗?警官。”
他没有撒谎,但盗窃犯并不一定需要认识受害者,陆铭初不以为意。
“劝你不要耍花招。”陆铭初故意冷下脸,“我说过了,不要给我似是而非的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黎珩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陆铭初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面上。
——一枚钻石袖扣,色泽剔透,个头不小,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这是什么?”陆铭初问,“案发后,警方在阿伦特卧室的地毯上,找到了这枚袖扣。”
“你看眼熟吗?”
“同样款式的我有很多,可要怎么证明这是我的?”
陆铭初微笑,重心放在腿上从桌沿边站直,转身走了几步,改坐在审讯桌对面。
面前的这位似乎有些难缠,他不得不转换策略。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但要定罪,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陆铭初思考片刻,重新提问:“所以,从下午一点十三分到三十分,这几分钟时间里,你在做什么?”
黎珩:“不记得了。”
陆铭初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撒谎。”
黎珩挑了挑眉,流露出一些惊讶,但很快恢复淡然:“这个时间,我应该在书房办公。”
“据我所知。”陆铭初的手指搭在桌面轻敲,“你的书房窗户正对着阿伦特的卧室。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进入他的房间?”
“没有。他的房间窗帘紧闭。”
黎珩的表情仍旧冷淡,有种置身事外的怠慢感。
短暂的沉默后,陆铭初单手撑住桌面,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带,将他猛地扯近。
陆铭初冷声道:“你刚才还说不记得了,现在却能回忆起这种细节?”
审讯室墙壁上的虚拟屏显示着当前时间,一分一秒地跳动,随后跳转至下一个整点。
陆铭初逼问:“说清楚。”
极近的距离下,黎珩清冷的嗓音重新响起:“或许,看见你,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陆铭初:“比如呢?”
“与我相对的几层房间全都窗帘紧闭,只有案发地的楼下是敞开的,十分不注意隐私。”
陆铭初语速稍快:“楼下?户主在吗?你看到了?”
“对面这位不注意隐私的邻居——”
他稍稍拖长语调,但语气仍旧克制,“走进浴室,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陆铭初手心发热,放缓了呼吸,问:“然后呢?”
“不知道。”黎珩说,“不过我想,应该是在洗澡。”
陆铭初冷眼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黎珩:“所以现在,我是有不在场证明了吗?”
-
因为与案发时间完美错开,黎珩被当场释放。
走出警局时,城市上空仍旧飘着细雨,闪着红蓝光的霓虹在雨雾中晕开,绮丽而冰冷。
陆铭初躬身上车,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刚才的男人套上了西装外套,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然后破开雨幕飞驰而去。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陆铭初活动肩颈,感觉关节处有些滞涩。
改造带来的排异反应会让身体变得迟钝,像机械生锈。
他走进浴室,手臂抓住下摆往上撩起。
正要脱下衣服,窗外不远处对上的房间有影子一晃。
对面的那扇窗帘被人拉上,挡住了透出来的灯光。
陆铭初的眼底浮出一丝笑意,脱掉上衣,走入淋浴间。
黎珩说得很对,下午他的确没管半敞的窗帘。
但淋浴间在浴室最里侧,正好被半敞的窗帘挡住,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进来后做了什么,对方并没有看到。
而现在——
淋浴间上方有一个通风口,进口处被卸掉了一块,露出一人宽的入口,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楼上的房间。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工具包,还未来得及收拾干净。
陆铭初把通风口堵住,再将东西打包清理,丢在一边。
拧开热水冲了个澡,最后才拿出一管曼塔,将蓝色的液体推入自己的身体。
-
之后的日子,陆铭初总会不经意地抬头,观察这位怪异的邻居。
久而久之,也对他有了一些判断。
他似乎是独居、单身,工作很忙。
窗帘缝隙里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偶尔会收拾行李箱出门,整整一周都不在家中。
空中别苑有一个公用电梯,有时陆铭初也会刻意打量四周,想象着如果他们偶遇,会是什么情景。
不过很可惜,两个月以来,他们从未碰过面。
电梯指示灯亮起,陆铭初走进轿厢,手中百无聊赖地抛着那枚钻石袖扣。
抛出接住几次后,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袖扣攥入手中,他往旁边站了一点,再抬头时却很意外。
——他看到了两个月前审讯室里的那张脸。
陆铭初眉尾一扬,黎珩步入电梯,与他并肩而立。
对方还是一身修身板正的西装,衬得身高腿长,气质绝佳。
重点是仍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样的人,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他怎么会“恰好”看到一个不拉窗帘的邻居,又“碰巧”看到他脱掉衣服呢?
陆铭初无比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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