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发抖。
颜烟声音抖得不正常。
段司宇伸出未受伤的右臂,搂住颜烟,承诺,“我以后会主动告诉你,不会再忍着。”
主动告诉他。
可等他不在了,怎么办?
颜烟咬紧牙,“不是告诉我,是主动去医院,你必须做到。”
“好,我会做到。”语气郑重。
得到承诺,紧绷的弦松开,颜烟后觉段司宇又在抱他,正要提醒。
“你现在心情好了吗?”耳边,段司宇低声问。
“好了。”
段司宇松开手,低头看向颜烟,“你没有好,你还在难过,为什么?”
琥珀色的眼直视,轻易洞察谎言,似比月光还亮。
颜烟立刻否认,“我没有难过。”
“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能让你高兴?”段司宇没有紧逼追问,换了个问题,只想知道,颜烟想要的正向反馈到底是什么。
颜烟微怔,没答话。
什么能让他高兴?
颜烟曾以为,当旁人的救世主会让他高兴。
可事实上,他当无数次救世主,都不如一件事来得高兴。
那就是段司宇好好活着。
像初见时孤高的远星一样,在舞台上发光,不受他的死影响。
尽管代价是将他遗忘。
第39章
等待许久,颜烟还是没能回答问题。
段司宇不再强求,只等颜烟吃药入睡,方才离开房间。
门合上。
颜烟照常睁开眼,睡不着。
或因起火,再或因段司宇被烫伤,几日来的平和感被打破,颜烟不免发愁。
不算焦虑,只是心跳比平常快。
颜烟躺了会儿,起身,放轻脚步到阳台,点燃一支烟。
对面无灯漆黑,连花园里的灯也彻底关闭。
寂静的风吹散白烟,火星若亮若暗。
不过几口,忽对浅淡的尼古丁失掉兴趣,颜烟拿开烟,索性看手机。
正巧,辛南雨发了几条消息。
【辛南雨:烟哥,你睡了吗?】
【Yan:怎么了?】
随即语音打来。
颜烟手一顿,半身勾出护栏外,侧头,观察隔壁的工作室。
窗沿正暗,没有光照,段司宇不在工作室里,应该在对门次卧。
颜烟关闭阳台门,接通语音,“怎么了?”声音压得很低。
“烟哥,我睡不着。”辛南雨声音委屈,像要求安慰。
被火灾吓着了?
颜烟思索片刻,“火灾的损失,凯奚会照价赔偿,别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辛南雨嘟囔,“烟哥,我觉得好累,不是干活累,是心里累。”
“为什么?”
“我就觉得,今天的事本来可以避免,只要他不拿茶壶,就不会发生火灾。还有好多事......”
颜烟以为对方要受委屈,倒苦水。
事实却并非预想。
辛南雨难受的原因在于,很多麻烦事分明可以避免,只要嘉宾开口问,事前进行沟通,问题就能解决。
但对方偏不,因为享受追捧,自大惯了,我行我素,所以流程总被拉慢,重复拍摄。
而就算沟通过,对方也不记得,导致意外发生。
摔碎茶杯和碗,烧着火也就算了,最烦的是,林韵和凯奚会倒打一耙,指责辛南雨没说清楚。
这在工作中很常见。
一件事沟通无数遍,仍进程缓慢出纰漏,“聪明人”为自保,锅推来推去,到最后甩给最老实的人。
常见到没人认为这是一种霸凌,只会去指责“老实人”不够聪明,挑受害者的刺。
平常辛南雨独自拍摄,接触的人少,没遇过这种事。
现在被一下扔进“染缸”,适应不了,难免郁结。
“你没法改变他们,就把注意力放在别处,做好自己的事。他们指责你时,不要自证无错,忽视就好。”
颜烟没法建议硬碰硬,辛南雨性格如此,主动招惹只会吃亏。
“啊,还有陆蔚......”
“怎么?”
“我一开始好像误会他了,我以为他要报复我,但其实他人挺好的,经常帮我解围。”
哪是人好。
分明是故意撩拨,意欲旧情复燃。
颜烟无声叹气,心想辛南雨迟钝若此,今后注定被陆蔚拿捏,只希望对方不是薄情的人。
聊聊停停。
辛南雨终于困意涌上,“烟哥,我睡了,你也早点睡。你的房间空着,我把门锁了,没有让别人进去过。我再努力一周,等录制结束,你就可以搬回来啦!”
“好,晚安。”
语音挂断,颜烟不免失神。
一周......
离段司宇离开,只剩几天时间。
前头焦虑的三个月,颜烟只觉漫长,看不到头。
而现在,他竟觉得短暂,快到他抓不住末梢,稍不注意,只剩下一个虚影。
原来快乐时,时间会过得这样快。
烟头燃尽。
颜烟正要回房,忽见一人影,在转角现出,孑然一身,脚步缓慢。
向文茵。
为什么会在夜半独自回来?
向文茵换了身衣服,走到铁门前,见无保安守候,大门上锁链,屋内无光,明显一愣。
伫立良久,向文茵转身,慵懒靠在铁门上,摸出打火机点燃烟,仰头吐息。
四目相对,猝不及防。
颜烟以为对方会直接离开,哪想向文茵会抽烟,甚至抬头看见他。
很快,向文茵指指铁门,似在问他是否能开门。
颜烟了然,回房找出钥匙,轻手轻脚,做贼似的下楼,去对面开锁。
入室盗窃的事后,颜烟买了个锁备用,共三把钥匙,其中一把放在自己这里。
颜烟拧开锁,“怎么忽然回来?”
“我以为还在录制。”向文茵答。
录制?
无人通知向文茵录制已暂停。
颜烟推门,带人进入,“刚通风不到六小时,安全性没问题,但还没有打扫。”
“不碍事,”向文茵跟着走进,“我住楼上,楼下打不打扫也没关系。”
嘉宾中年龄最大的,却最好说话。
无端,颜烟想到段司宇那句评价,年老色衰的小情儿。
但向文茵不算色衰,年近四十,但看面相,也才三十左右,跟林韵差不多。
大厅狼藉一片,干粉散了,水却满地,四处脏脚印,东西东倒西歪,烧得半烂的沙发,碎了的茶壶。
颜烟扫一眼,盯着地上的水,心里抓狂,实在没法忍受,去后院拿拖把。
颜烟埋头拖地,将脏污和水一并拖净,等结束,才发现,陶瓷碎片已被向文茵收走,混乱的物品全部归位。
向文茵似是收累了,正坐在餐桌前,摆弄打火机的砂轮。
颜烟归位拖把,到厨房拿了瓶清茶,放到桌上,“没有糖。”
“谢谢。”向文茵勾唇,笑意有些落寞。
“你的助理呢?”颜烟问。
“她回酒店休息了。”向文茵汲一口茶,犯了烟瘾,摸出一支烟,出于礼仪,先点燃递给颜烟。
“谢谢。”颜烟接下,第一次尝试女士烟。
清淡的果香,后味回甜,比想象中味重,但不是焦油味,而是香精味。
“你和段家那少爷,认识多久了?”冷不丁,向文茵问。
少爷?
颜烟一愣,险些忘记,在旁人眼中,段司宇确实是少爷,还是个脾气乖张的二世祖。
“快六年。”
“六年,”向文茵惊异,“你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以为他刚认识你,图新鲜,所以死缠烂打追求。”
就算当初,也是他步步为营接近,并非段司宇追求。
颜烟隐晦地否认,“我们现在不是恋人关系。”
现在不是,但曾经是。
向文茵听懂暗示,点头,笑意带上羡慕,“看来他是真心喜欢你,独一份,已经很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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