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Lucky总闹着要出门,一开没弄清怎么回事,后来才发现有一只田园犬隔三岔五出现在我家小区附近,找机会和Lucky待在一起。顺着田园犬的行动轨迹一路查下去,就查到了S大校园里。”他解释道:
“既然学校有意让社会人士领养流浪犬,我想倒不如直接把黄豆领回家。Lucky一直独来独往,也挺寂寞。”
说完这话,沈执还有意无意地向莫念看过去。对方的心思何等敏锐,立刻听出了沈执的弦外之音,别过脸,让话风蹭着鬓角飘过,没让它刮进耳朵里。
莫念回忆起过年当晚,Lucky使出浑身解数挽留自己的模样,难免有些怜惜。
那时候满脑子想着要远离它的主人,离开得太匆忙,的确没空考虑小狗的身心健康问题。沈执日程紧凑,白天忙着开会、夜里忙着潇洒,八成把宠物的日常起居全丢给佣人料理。佣人也只当养狗是份工作,按点儿完成任务了事,多数时候只把狗放去草坪上自娱自乐。
自己在的时候好歹还能陪Lucky扔一扔飞盘,现如今在美国一住就是大半年,Lucky肯定憋闷得要命。
幸亏这小狗聪明,知道自己想办法找乐子,赶上黄豆也是个贪玩的,两只小家伙总算能作个伴。
吕晨霜心宽,倒没注意另外二人的目光纠缠,只兀自想明白一件事,“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天总找不到黄豆,原来它跑去找沈学长家的小狗了,真是有趣的缘分......”
沈执抚摸着黄豆,神色温和:“的确。”
他抬眼发现莫念定定地看着黄豆,似乎在神游,便问:“小念,在想什么?”
莫念试图用眼神警告沈执避免使用过分肉麻的语气,然而余光瞥见吕晨霜已经识趣地走到了别处,嘴里不停唤着其他流浪狗的名字,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张了张嘴。
沈执觉察到莫念的不快,慌忙站起身道:“啊,我......习惯这么叫你了,如果你怕被误会,我可以向你朋友解释......”
莫念却摆手:“算了。社长的脾气我了解,打从门口一起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算什么也没有,在她眼里也被编排出几百部戏剧了。你过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我刚才其实想问——你为什么一定要领养黄豆?”莫念转向他:
“Lucky是个人来疯,无论和谁搭伙都能玩得尽兴。我以为凭沈总的品味,会给Lucky找个品种犬做伴,为什么偏偏相中普通的......它?”
沈执闻言没立刻给予回应,垂眼看着黄豆一会儿,随即伸手将小狗揽进怀里。黄豆也不客气,向沈执的臂弯里撒娇似地钻了一阵,在那片昂贵的衣料上留下许多蓬乱的狗毛。
“普通?”沈执问,虽然带笑,字里行间却透着认真:“被你关照了四年,怎么可能普通。”
莫念哑然。
沈执说得对,校园中的流浪狗至少有十几只,他也只是抽空来犬舍里逛逛。能和黄豆建立起深厚的情谊,自然与小狗的自身素质有关。
”我问过不少人,他们对黄豆的评价都相当一致,认为它聪明、热情、友善。但真正引起我兴趣的并非这些,而是它的勇气和执着。”沈执道:
“从S大到我的住所至少要走二十公里,途中道路状况复杂,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出意外。但它仍然坚持越过重重困难去寻找同伴,定时定点在那里等待着,尽管结果有时候并不如人意。”
“我亲眼目睹这一切,知道它如何辛苦,因此不忍心让它的努力白费,想给予它期待中的一切回报。”沈执沉声道。
”这两个小家伙的运气很好。当其中一个跋山涉水而来的时候,另一个也恰好在思念着它。”
他说这话的时候与莫念四目相对。后者今天晚上已经听过了太多隐喻,自然也明白沈执当下的意思。
他们都曾在追爱的路上磋磨,尽头却始终没有人满心欢喜地等待。
还有可能打破这场无望的循环么?从此让所有期盼都被聆听与回应,再也不必在被辜负的冷雨里徘徊?
莫念不知不觉已经从校内走到了大街上,沈执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由于犬舍的管理员明早才上班,他们今晚不能直接领走黄豆,只得空着手回去。
不知怎么,莫念恍然注意到自己在路灯下被拉扯得极长的影子,向远端看过去,那里总有一双脚粘着。他向前进,那双脚也前进;他退后,那双脚也随之退后。
“沈执,”莫念哭笑不得,只好停下来问脚的主人:“踩我的影子做什么,很好玩么?”
沈执却如梦初醒似地抬头看他,睫羽闪烁着,显出被人抓现行时的窘迫:“哦,我是在想——你好不容易允许我和你同走一段路,不敢跟得太近,又怕把你弄丢了,追着影子走总归不会出错。”
莫念朝沈执的方向走了几步,距离恰好能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闻见空气中飘过一缕清冽、沉静的香气,不觉把昏暗夜色中弥漫的暧昧稀释了几分。
“你......换香水了?”莫念问。
沈执点头。
“高玉琢说,你上回对她家里的花木香氛赞不绝口,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类似的气味。小念,你觉得......怎么样?”
“等一下。”
莫念说着,凑近沈执身边仔细闻了闻。他从左走到右,眼睁睁看着沈执的神色由期待转为隐约的紧张,终于轻声笑道:“还行。比以前好些。”
沈执身上的某些东西变了,这一点毋庸置疑。莫念虽无法预测未来,却必须承认这些变化在此刻略微动摇了他的立场。
“那么明天......”沈执得到肯定后只欣喜了片刻,随即迟疑道。
“明天我和朋友有约。”莫念道:“后天如果你有空,就来机场送送我吧。”
关于对沈执去留的答案,其实在莫念从墙头跳下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既然沈执尽全力想重燃这一星希望之火,不如再试一次,让他们彼此的心死也死个明白,再没什么遗憾可言。
第135章 高热
等莫念推开位于美国的住所大门时,他只觉得后脑处剧烈搏动了一下,刺痛感随即在整个颅腔内爆裂,震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心想大事不妙——这是重感冒的预兆,表明自己初次踏上这片土地时所遭遇的窘境将再度上演。
莫念匆匆去厨房烧了壶热水,在头痛的间隙回顾这几天的所有经历,最终确信这都是因为那晚跟周乐在吧台边混着喝了些不同种类的酒,出门敞着外套吹风,回酒店又没盖被子,这会儿发病怪不得谁。
但愿没传染同行的那几位同事......莫念想着。
上回生病就烧得他被迫在家里躺尸了两天,眼下只能祈祷药物能快速起效,明早让他照常出门。
然而病毒蔓延的速度快得出奇,当莫念听见水壶内气泡翻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干涩的眼眶简直快燃烧起来了。与此同时,他的耳朵却如同被浸入一只浑浊的鱼缸,外界一切声音都显得空茫而微弱,几乎无法触及他那覆满绿苔、四处漂游的神经。
莫念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端着水杯准备上楼。
他隐约听见敲门声,心说室友杨满这会儿该回来了,便拖着脚步去开门。
“抱歉啊兄弟,”他道:“我感冒了,怕传染。今晚吃饭不用喊我了,我自己解决。”
听杨满没动静,莫念觉得有点奇怪,这才想起先前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似乎比杨满更高些,想转过身,手里的杯子却先被人拿走了。
他凭借残存的理智意识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正准备骂一句“私闯民宅”,结果重心偏移,直接对着身后人来了个头槌。
沈执忙扶好他:“疼不疼?”
莫念烧得浑身通红,一把夺回自己的水杯,身子晃了两晃:“我没让你来。”
“我知道,但我不放心。”沈执道:“你在机场的时候状态就有点不对劲,我想你可能生病了,所以当即买了在你之后起飞的一架航班的票——现在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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