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一个小玩意儿。”
是在说甘浑,也是在说乌晴也,根本不值得注意。
纪明钰坐在沙发上,看向他们是仰视,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纪晏灿站在乌晴也的身后,两人站得很近,乌晴也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他位置稍前,遮住纪晏灿正在作恶的手,虽然是视觉死角,可就算她看到又或者察觉到也不会多说什么。
乌晴也只不过是她父亲接回家的一个小玩具,纪晏灿想要逗弄玩那就逗弄,没人会将一个小玩具放在心上。
管家见纪晏灿下楼,前来告知纪老太爷马上就到,过会便开饭。
纪晏灿才将手从他的衣领里抽出。
乌晴也往前走一步,跟纪晏灿拉开距离。
众人朝餐厅走去。
乌晴也一点都不喜欢回老宅用餐,每次回来,他感觉自己被密密麻麻的丝网包裹着,一层接着一层,透不过气。
纪正平坐下,他们几人才落座。
今日加上纪正平,餐桌才五人。
纪正平有五个孩子,三儿二女,大夫人体弱多病,生下一儿一女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至于当年传言,说纪正平和大夫人伉俪情深,事实是大夫人离世两年不到,二夫人就被抬进纪家,也就是纪明钰的母亲。
纪晏灿是纪正平第三任妻子所生的孩子,可如今,纪正平的身边还只是一人。
不算家族辛密,但也没有人会在纪正平面前搬弄是非。
纪家用餐时一直都是食不言,连餐具的碰撞声都会尽量避免。
可要真说纪家家风严谨,也不尽然,纪宴灿的花边新闻能赶上如今一个在娱乐圈活跃的流量。
他手下的四方传媒还有一个浑称,说是纪晏灿的后宫,而他如同那土皇帝一般,专为他挑选嫔妃。
纪晏灿一笑了之。
本人不甚在意,一般很少会买断有关自己的八卦,他本就是话题中心,说给手底下的人点流量又怎么了。
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作为传媒公司的老板觉悟很高。
而纪明钰之所以开了家降露,是因为同她商业联姻的丈夫出轨,婚是离不了,但纪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
纪明钰跟他没感情,但也不能容人这般打脸,他在外面包一个,那她就要养一群,而后因着纪家的面子,降露的规模越来越来大。
谁能想到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曾经能干出这样的事。
一顿饭乌晴也如同嚼蜡,食之无味,这样的饭吃多只会胃疼。他最近一年都没拍新戏,每个月会回来吃两顿饭,今天应该是人最少的一次。
大抵其他人有事缠身,又或者单纯不想回来,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
乌晴也不行,他还没有自由。
纪家的饭桌上还有一个规矩,不得提前离席,待到纪正平放下筷子,代表这顿饭总算结束。
纪正平照例询问纪明钰和纪晏灿公司的事情,聊的不深入,点到为止,继而又是关于孙子的学业问题,最后才是乌晴也。
他开口问道:“你喜欢男人?”
乌晴也今天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
他有点意外,杨年年之前竟然没将自己的性向告诉纪老太爷。当初他说要当导演,无人反对,于纪家而言他做什么都无足轻重。
他的大学不在深市,远在北城,就在他庆幸脱离了纪家的控制,杨年年主动找到他,提出要当他的经纪人。
那时乌晴也刚上大学,拍的片子都是和周围同学一起弄的作业,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学生,怎么会需要经纪人。
乌晴也觉得莫名其妙,直接拒绝,可是没过多久,徐叔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诉他杨年年是专业人士,事情交给她负责没有任何问题,乌晴也无话可说,他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纪老太爷对他有恩,他该报答。
杨年年说是他的经纪人,但更多是一位监视者,以杨年年的水平放在他身边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乌晴也也是那时候知道自己根本逃离不了纪正平的掌控,他的那点天真幻想彻底破灭。
其实自己跟纪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他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让纪家绝后。
他的性向重要吗?
乌晴也一时间走神,等回过神,气氛怪异。
纪正平正盯着他。
乌晴也难得没有恐慌,一个念头从他脑袋里升起,纪正平老了。
一双眼睛已经变得混浊不堪,看人已经没有当年的精神气,仅靠一个眼神就能将人定住。
上了年纪,脸上皮肉松垮,不够紧绷,人的气势就弱了几分。
乌晴也垂下眼睛,刚要答话,身侧的纪晏灿就出了声,“爸,他是我养大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我能不清楚?”
他斜睨,纪宴灿靠着椅背,可能是全桌人最没坐相的那一个,似是察觉不到此时古怪的氛围,伸出长臂搭在乌晴也的椅背上。
养大的。乌晴也反复咀嚼这三个字,心中冷笑,他还真是不心虚。
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纪宴灿时的场景。
那时他刚到纪家没多久,而纪宴灿从国外留学回来,四方还没交到他手上,回国后纪宴灿就住在老宅,每天招猫逗狗,无所事事,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家中多出的一小孩并不好奇。
而乌晴也他因为文化课跟不上,本该在上高中的年纪休学了一年。
徐叔找来各科老师专门辅导他的文化课,基础太差,并不是短时间就能弥补的,乌晴也每天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鲜少出来,他只听家里的佣人说小少爷回来了,但二人从未正式见过。
乌晴也战战兢兢地学习,生怕学的不好,又被赶出去,难得一次周测,有明显的进步,徐叔给他放了一天假,虽然出不去老宅,但可以四处闲逛。
那段时间正是降露风生水起的时候,也代表纪明钰夫妻二人关系最差的阶段,公司的事纪明钰都应接不暇,至于两个孩子,她不想让人好过,肯定不会将孩子送到夫家,大儿子被她送到国外,小儿子,也就是现在餐桌上这个随母姓的大男孩当初才七八岁,年龄太小,如果只让保姆照顾纪明钰又放心不下。
思来想去便将纪嘉玉丢在老宅,他有个萨克斯的老师,每周会来老宅授两次课。
乌晴也之前见过那个老师,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身材欣长,每次授课声音温柔,脾气很好,耐心十足,饶是调皮捣蛋的纪嘉玉也会将课好好上完。
没来纪家之前,乌晴也压根不知道还有萨克斯这种乐器,他见过那个年轻男人吹奏萨克斯的模样,低沉悠扬的乐声从管弦中飘扬而来。在乌晴也的眼中,他身上仿佛镀着一层光,让人无法靠近。
周日下午是稳定的授课时间,乌晴也路过琴房时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听到管弦乐,突然没了乐趣,比起在老宅屋内待着,他宁愿在室外找片空地,一个人坐一天都没事。
纪家装潢华丽,每件家具都是实木做的,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沉木的幽香,乌晴也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都是些好东西,要比他前十几年住的地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他心底的最深处总是隐隐对此处有一种莫名的抗拒。
他没想到会在温室玻璃花房见到那位老师,他并没有见到对方的正脸,凭借一件衣服,之前来上课,穿的是同一件。
如今萨克斯立在花盆边,而它的主人双腿跪在地上,两手撑在地上……不仅如此,他还将头埋在……
那个男人乌晴也以前从未在纪家见过
乌晴也莫名,不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
男人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还有些狠戾,拽着老师的头发,将他整张脸抬起。
少了遮挡……映入乌晴也的眼帘,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下意识往后退却一步。
而那个男人似乎有所察觉,抬眸,往前看去。
花房玻璃三百六十度透明,为了花房更好的视觉感官,它周围的灌木丛有意减少,隔着一层玻璃,乌晴也根本无处遁形。
巨大的冲击让乌晴也一时间忘记逃跑,就呆呆地立在原地,跟那个男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对视了。
男人勾了勾唇,笑意不及眼底,似乎还带着嘲讽。
……(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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