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扬定了一家养生藕汤的餐厅包间,暖融融的鲜香气息向每一位进入店内的客人口鼻拢来,叫人食指大动,但两人都没有食欲,不到半小时,祁扬就拿出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陆瑞安捏在筷子上的手用力得发白,他讷讷地对着祁扬笑了下,没有伸手接:“你觉得可以就行,我没异议,待会儿走的时候我会签字。”
“嗯。”祁扬现在的情绪异常平静,他抬眼看了陆瑞安一会儿,垂脸盛了一碗汤,放在了距离陆瑞安手边。
陆瑞安说:“谢谢。”
祁扬叫来服务员结账,陆瑞安默不作声地直接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笔,在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
周一上午办理离婚登记的窗口排了长队,大多都相看两厌地各自占据长桌一侧,催着工作人员赶紧办理手续,好像生怕对方身上的晦气会过到自己身上,脾气火爆些的则会当场对骂甚至动起手来,吵吵嚷嚷地从来到离开,徒留一地鸡毛。
陆瑞安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难受,像细细密密的针扎在心口上的那种疼,但尚能忍受。
直到轮到他们,工作人员接过证件,问:“两位的离婚协议准备好了吗?确定都没有异议了是吗?”
陆瑞安怔愣的间隙被祁扬连珠炮似的抢白:“准备好了,字也签完了,财产都归他,我没有异议。”
那针扎一样的疼痛陡然放大数百倍,让陆瑞安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没有转头看祁扬,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让他如溺水一般无助又窘迫的念头。
——原来协议里写的内容是这样,祁扬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尽快离婚,他真的很着急要摆脱他。
“这位先生对财产分割也没有异议,是吗?”工作人员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转向陆瑞安,像是早已经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
陆瑞安低着头,咬了咬舌尖:“是。”
工作人员熟练地一一校验证件、进入系统流程,将证件放回台面:“请两位收好《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单》,三十天内有任何一方反悔都可以带着回执单来撤回申请,如果没有,就请三十天后带着书面离婚协议和两张两寸证件照来这里进行二次确认、领离婚证,需要两位都到场。如果直到六十天后,二位都没来,视为撤回离婚申请。”
她简洁交代完,训练有素地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一对要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上前,祁扬与陆瑞安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让开路。
陆瑞安犹豫一秒,默不作声地拿眼偷瞄祁扬的反应,冷不防地撞入祁扬的沉沉注视中。
他微怔,祁扬下一秒便转头抬步往外走,像是连和他待在同一空间下都变得难以忍受,无端涌来的难堪让陆瑞安的呼吸变得梗滞,按在文件袋上的手指紧了紧,他追着祁扬的影子离开民政局大楼。
“房子百分之六十都是你出资,全部给我我不要。”陆瑞安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可以住学校的教师宿舍。”
“我也可以住公司的员工宿舍,”祁扬听出他的体力不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协议你已经签了,陆瑞安,没必要就这件事和我争,反正你不是最讨厌和我吵吗。”
他的目光落至陆瑞安眼下的乌青,显得刻薄尖锐的语气不易察觉地缓和了几分,但他难得心平气和的每一个字都血淋淋地往陆瑞安心尖上扎:“等离婚冷静期结束你就解脱了,陆老师。”
他的目光深深地从陆瑞安的眼角眉梢划过,最终在陆瑞安看不见的地方落寞又低落地坠入尘埃。
他想,这次我不任性绑着你了,陆瑞安,你该高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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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一天,下一章周二更~
第5章 蓄念十五·领带(1)
公司安排的员工宿舍是套三,共用卫浴厨房,对领地感尤其强烈的祁扬来说,和每天上班打交道的同事同住屋檐下是难以忍受的事。
他搬出来的那天晚上就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订了一个月的房间,打算慢慢找房子租,不过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他连租房app都没有下载,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直到周五晚上接到哥哥祁湛的电话才想起自己还没和家里说这件事。
“你明天加班吗?”祁湛的声音徐徐从听筒中淌出,沉稳温和,是会让人酥掉半边耳朵的磁性动听,祁扬听了二十多年早听惯了,然而今天听着却尤其心梗,“你不加班的话问问瑞安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记得他学校是周六晚上放假的,你俩一起回家吃个饭,我这两天出差回来,爸妈说一家人难得有聚餐的时候,也想看看你俩最近过得怎么样。”
祁扬动了动唇,终于还是没说出自己已经在和陆瑞安走离婚流程的事实,他含混地应声,态度听起来格外敷衍。
“对了,我周六会去你们那边办事,下午四点左右先去你们家接上你再去瑞安学校接他。”沉稳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落在耳中会让人有种妥帖的安心感。
“不用了,你直接来我公司吧。”祁扬的语气中带上一丝不耐烦,他闭眼揉了揉眉心,努力压制自己的不满,“我周六下午在公司。”
祁湛听出他的情绪波动,莫名之余随口劝:“你是不是又和瑞安吵架了?也只有他能忍你这么久,你也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是小孩年纪,怎么脾气就不能改……”
嘟——嘟——
祁扬直接挂断了电话,心头跃跃欲试的小火苗欻地被烈油烹燃,噼里啪啦地四溅着烦闷又酸涩的火星子。他盯着屏幕上的联系人名字,胸口里酸浸浸地想着——明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难道我就想和他离婚吗?还不是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眼角余光忽然飘落在沙发一角散落着的一条宝蓝色领带上。祁扬又沉了一口气,走过去一把拿起那条领带,泄愤似的胡乱卷作一团,塞进了外套兜里——既然都决定要离婚了,他还把这东西留着干什么?物归原主好了,反正陆瑞安也不是真心要送给他的!
祁扬自己都数不清这是第多少天辗转反侧一晚上都睡不好一个整觉了——酒店的床比家里的软,睡得他浑身疼,还有……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跳出陆瑞安的脸,搅得他心乱如麻,真是太讨厌了!
他浑浑噩噩地躺到第二天下午一点,起床心不在焉换好衣服、勉强打起精神处理公司里临时通知的事情,不经意地一瞄时间,刚刚好四点,他出神了半分钟,祁湛的电话正正好好地打了进来。
“马上来了,我没在公司,你的车停哪儿的?”祁扬披上外套,路过穿衣镜时习惯性地拨了拨头发,勉强抓出个不算潦草的发型,脚下匆匆赶到祁湛和他说的地点,果然在路边临时停车位里看到了熟悉的银灰色卡宴。
“现在去瑞安的学校吗?”祁湛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他几点下班?”
“不用接了,直接回家,”祁扬和他对视一秒,别开眼睛,硬邦邦道,“他不去。”
“你俩真吵架了?”祁湛太熟悉自己弟弟这狗脾气,无奈地叹气,“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他不让你去学校接他?”
“不是。”祁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哥你别问了!”
祁扬好不容易强迫自己一整个下午都没去想陆瑞安,被祁湛一提,又想起自己这几年每回和陆瑞安吵架的时候,心里烦得要命——他倒是有心要找陆瑞安吵架,然而陆瑞安每次瞧出苗头都沉默到底,任他怎么无理取闹都不吭声,祁扬想吵都吵不下去,只能独自生闷气。
祁湛看他一脸郁闷,也不做声了,视线从后视镜里敛回,抬手按开了车载音乐。
到家快六点了,推开门迎面而来食物的袅袅香气,父母都在厨房忙活着,听到开门声是母亲先从厨房出来,喜形于色地迎两人进门,发现只有兄弟两人,又疑惑地探头往祁扬的身后看了看,问祁扬:“瑞安呢?”
她眼中带上几分嗔怪:“上次咱们家一起吃饭还是你爸爸生日的时候,好不容易这回你哥哥出差回来,又刚好是周末,结果琳月不回来,瑞安也不来,这饭吃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和瑞安吵架了?你哥都和我说过好多回,你每次不高兴都朝人家瑞安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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