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扬这样给自己找好了得当理由。
校内停车场需要出身教职工身份才能进去,祁扬倒是刚结婚那阵就从陆瑞安那里拿了张家属的身份卡,但他现在心里堵着一口气,不想用,就近找了个停车场,停从车里出来之前把领带摘了下来挂在后视镜上、换了身休闲外套。他走到停车场出口,忽然借着转弯广角镜瞥到了自己这一头时髦的琥珀蓝,脚步微顿,心里挣扎了两秒,还是折返回去,从车里拿了个黑色鸭舌帽扣上。
校门口的保安果然把他拦了下来,从他鸭舌帽下露出的若有若无的蓝色开始,仔仔细细地用狐疑的目光把祁扬从头到脚审查了个遍:“你是几班的?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熟悉的声音把祁扬低下盯着脚尖的脑袋抬起,他眼中扬起几分惊喜,被盘查的那点不爽很快烟消云散,他甚至意图和保安勾肩搭背:“哎,王叔,您不认得我啦?我是祁扬,班主任是洪玉老师,我那时候带奶茶进学校,还是你教我藏衣服里、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王叔盯着他的脸,眉头深皱,嘴中低声絮絮着祁扬听不清的话,足有十秒钟的时间,他恍然:“原来是你小子啊,我就说怎么看你眼熟。”
祁扬的脸上刚扬起个灿烂的笑就被王叔的话给凝固住:“我记得你,还有小陆那孩子——现在该叫陆老师了,我那时候瞧着他就是个有出息的样,现在回来当老师也很不错——不过他今天没来学校。”
“哦,我不是要找他的。”祁扬说着,刚抬起的脚尖有些低落地垂回地面。
“那你要找谁?”
“我找洪玉老师。”祁扬说。
“你去吧,她现在带初三年级,可惜陆老师分到了高中部。”
祁扬礼貌和他道了谢,抬腿往校园里走去,临至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分岔路口,他脚下一转,去了高中部。
——其实他是昨晚在给头发固色、看朋友圈时突然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下看到了陆瑞安的点赞。
他没给陆瑞安备注,但是只有陆瑞安的消息是置顶的,所以无论陆瑞安的头像或者名称怎样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永远不会和别人弄混。
当然,陆瑞安不爱折腾这些社交平台,头像还是给高三的祁扬补课那会儿祁扬突然兴致勃勃要求他换的那张手绘的小太阳,昵称也是永远不变、简洁明了的一个“陆”字。不过进校做老师之后,陆瑞安的昵称就时常根据工作需求而变化了,就比如祁扬昨晚偶然发现,陆瑞安的昵称变成了“陆(6.5-6.7请假,有事请留言)”。
依据祁扬对陆瑞安的了解,就算是明天是世界末日,陆瑞安也会选择去把最后一天课给学生上完,哪怕带病、只要不是起不来床走不了路都能坚持站讲台上讲完课,现在又怎么会突然请假?
或许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太久,这样的异常让祁扬立马感到不安,辗转反侧一整晚,最终还是决定在联谊会结束后溜来学校看一圈——当然,他不承认自己是为了陆瑞安,他信誓旦旦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有空回母校看看,这是当初毕业典礼上学校自己说的,他只是听学校的话而已,虽然他真正在学校的时候倒没怎么听过学校的规训。
从王叔那里得知陆瑞安真的不在学校,祁扬郁闷的同时又松了口气,放慢脚步,在高一教学楼晃晃悠悠地溜达过去,刚来到三楼,就被从男厕所出来的年级主任叫住了。
“染蓝毛的那个,站住!你是哪个班的?”年级主任声如洪钟,自带叫人听了两股战战的威压,即便是离开高中这么多年了,还是让祁扬条件反射地后背一凉、站住了脚。
“岑老师。”看清了来人的脸,祁扬礼貌地问候了他一声,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做了自我介绍。
年级主任眼神肃杀地盯着他的头发,如果目光能有实体,现在祁扬的一头蓝毛已经被他用眼神剃光了,他锋锐的打量视线下滑到祁扬脸上,听到祁扬自我介绍说是陆瑞安的家属表情放松下来,尔后倏然笑了:“是你啊,陆老师今天不在。”
“噢。”祁扬没有太惊讶地应声。
“你是来替他拿东西的吗?”年级主任问。
“什么?”祁扬愣了愣。
“他请病假了,你不知道吗?”年级主任疑惑,“他昨天守完自习才走的,我以为你是来帮他拿东西的,不是吗?”
“啊,嗯、嗯……”祁扬眉目间染上一抹焦虑担忧,下意识地将两人离婚的事实抛之脑后,心不在焉地含混说,“是、是,我来替他拿个东西,不过我不确定他们办公室现在有没有换位置……自从去年愚人节之后我就没来过了。”
“还说呢,”年级主任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跟着自己上楼去陆瑞安的办公室,期间曲起食指敲了敲祁扬的鸭舌帽帽檐,“不过你今天比上次好多了,去年愚人节那么大张旗鼓来学校,可把陆老师害惨了。”
这是祁扬完全不知道的事,他心头一紧,急忙转头去看年级主任,追问:“他怎么了?”
第8章 蓄念十四·发色(2)
去年愚人节,祁扬刚染了新的发色,心情很好地去开车去学校接陆瑞安,原本是想在停车场等的,但等了半个小时陆瑞安都没有回他的消息,祁扬有些郁闷,于是准备去高一教学楼找陆瑞安、想着在陆瑞安办公室等他。他的计划实行得很顺利,经过小同学的热心帮助抵达了语文办公室,却发现陆瑞安神情严肃地在和学生谈话。
那学生和陆瑞安差不多高,祁扬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自己当年的桀骜不驯。
祁扬没听到前文,只从师生两人此时共同的沉默中品出一丝剑拔弩张,他想了想,放轻动作拉开陆瑞安工位后的一只空椅子坐下了,准备等陆瑞安训话完学生再说。
“正好明天周六上午的课结束就放学,找时间去把头发染回来,”陆瑞安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一反平日温柔地严厉下了最后通牒,“我先不和你父母说,这件事就止在我这里,不放到你们班主任陈老师那儿去了,等他休完假回来我会和他说清楚,但是下周一我得看到你头发是黑的。”
“凭什么他能染?!我就不行?!”青春期男生的怒火一点就着,此时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底气,他抬手气势汹汹地一指,反倒质问起陆瑞安,“我知道你们就偏心那几个狗腿子,但我又没碍着你上课,你一个代课班主任凭什么不让我染?!”
陆瑞安一头雾水地顺着他的手指转身,看到了一脸无辜坐在身后的祁扬,他惊讶了两秒,注意力很快被祁扬那嚣张的一头粉毛给拽走。
感受到陆瑞安的注视,祁扬心中暗爽,面上不露声色地挑眉朝陆瑞安吊儿郎当递来一个笑——这个笑容搭配着他的颜值和张扬发色很是亮眼,若是平时,陆瑞安一定会不由自主地为他这样耀眼的模样而心动。但现在是在学生面前,陆瑞安有点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跟学生解释祁扬的出现:学校老师的爱人往往会成为学生课下的八卦,要是个性张扬的、或是同性爱人就更是热门话题。
“因为他不是学生、他已经工作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不管他怎么染都行。但你不行,你是高二的学生,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不应该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是,我只给你们班代课一个月,但我也是你老师,临时班主任也是班主任,作为班主任我就有责任带好你们。”陆瑞安没有给予祁扬任何回应,心中反复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转回头、继续和学生说理。
“不是学生凭什么能进学校?你们家长会上不是信誓旦旦说学校严格管理出入人员,为什么到你们这里就可以不遵守规矩?”男生显然不接受陆瑞安的恩威并施的劝告,试图以陆瑞安的疏漏来攻击学校规定的不合理,他越来越激动,手指着祁扬,“你们这些老师,看见学生染头发就诋毁我们是不三不四的人,你们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不还是把你们眼中不三不四的人带进学校吗?又凭什么不让我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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