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徒手画世界地图的人是赫赫有名的地理学家甚至是旅行家他都可以理解,退一万步讲,即便在这里画地图的人是祁澜这位名声在外的天才少年,他也能够理解——
但偏偏,眼下正在画图的人赫然只是一个五岁的小朋友。
虽然在前两天的节目里,大家已经几乎认定了幼崽是个真正的艺术小天才,在绘画与音乐上均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和造诣,虽然眼下幼崽所做的事也的确是画画,但此时幼崽所在做的事,明明就和普通的绘画完全不同。
这位地理爱好者震惊到几乎失语,呆呆地看着直播间里幼崽一刻不停的动作,就好像那一笔一画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笔尖的动作始终如行云流水,是那样自信又利落。
半晌,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年仅五岁的喻安安竟然这么轻松就能勾画出大洋上的每一座岛屿,故而郑重其事地打开了自己喜爱的地图册,开始认真地比对起来。
这位地理爱好者的目光在直播间的画面以及自己手中的地图册上不断逡巡,每看一眼都让他愈发骇然。
这、这怎么可能?!
此时喻安安所画的正是太平洋和印度洋,那些让人难以理解的留白,也的的确确就是汪洋上数不胜数的小岛,就连一些偏门到哪怕他自诩精通地理也没有听说过的小岛,都没有被落下。
更离谱的是,这位地理爱好者百般比对过后,终于确认,这每一座小岛的大小,都是严格按照真实大小和比例尺留出的空间;这每一座小岛的经纬度,也都严格遵照了地图的标记。
虽然喻安安并没有在他这幅作品上画出经线和纬线,但也正是因为他没有画出经线和纬线,这幅图才显得更加厉害。
没有经纬线的帮助,也没有尺子,就说明幼崽是完全凭借自己的空间感画的位置。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完全不偏?
【地理爱好者:家人们,安安画的好像真的是世界地图,而那些留白都是小岛……】
在弹幕里打出这行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连手指都在发抖,至少比拿着画笔不受控制地抖手的幼崽要抖得厉害得多。
原本还在热切地讨论喻安安这画的一大片蓝色究竟是什么的弹幕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地理爱好者这条给大家过于大的冲击力的弹幕,因为“后继无人”短暂地成为了置顶弹幕,孤零零地漂浮在屏幕上方,供直播间里的所有观众反复阅读。
直到这一刻,直播间里人观众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这位地理爱好者没有直说,而是说想要一点消化的时间。
不怪他磨蹭,实在是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很漂亮。”祁澜看着渐渐被染上蓝色的墙面,由衷地夸赞道。
对大部分的画家来说,单一的、没有任何起伏的纯色填色,都很难展现画工画技,这样的画法不管怎么想都和简单的填色游戏没有区别。
但此时,哪怕祁澜从未真正学过绘画,也不太了解美术,也依旧能感觉到,喻安安笔下的“世界”技艺的精妙。
最贵的颜料自然有它贵的道理,明明是同一罐蓝色里调和出来的,画在墙面上却成了截然不同的五彩斑斓,明暗深浅的表达细腻又写实,恍惚间他好像真的看见了一望无垠的大海,海面上正涌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涛。
祁澜不知道究竟是能量场将自己和幼崽真真切切地联系在了一起,还是他的审美与想象能力有了长足的进步,明明喻安安所画的只是最简单的世界地图,他却从中看见了绵延亿万年的、孕育了整个地球的勃勃生机的海洋所独有的生命力。
此时的祁澜,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能理解为什么喻安安能够毫不挑剔地爱着那么多领域,能够以如此积极又热忱的态度对待不同方向的知识了。
也许在幼崽的眼里,他所看到的从来都不是这个简单的世界,而是在亿万年内这世界所历经的所有演变,幼崽所看到的,是比本源还要更高一层的存在。
偏偏幼崽对自己的与众不同懵懵懂懂,从未想过自己是多么的天才,甚至还觉得,自己对任何一门学科都没有多么“稀饭”。
而事实则完全相反。
祁澜觉得自己一贯是个很冷静,也很少被什么东西所触动的人,但此时竟然莫名有些热泪盈眶。
眼前这副普普通通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创意的、甚至还远远没有完成的画作,竟然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感动,哪怕是他第一次获得国际大奖时,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动。
“真的很美。”祁澜凝视着蓝色的大海,再次赞美道。
他甚至有种感觉,其实他和喻安安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单向的。
他带着喻安安走出孤单、黑暗的世界,而喻安安则把这个世界的灵动与瑰丽带给了他。
其实不止是他在救赎喻安安,喻安安同样也在救赎他。
有时候祁澜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研究科学,他只是出于自己是祁家的人,出于自己对这些于常人而言枯燥无比的知识有着天生的敏锐度,这才锲而不舍地选择了这条路。
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也许他所进行的这些研究,正是因为这是一个灵动又瑰丽的世界。
这是幼崽热爱又向往的世界,而他也想为守护这样的世界,尽一份绵薄之力。
短短半分钟内,祁澜想了很多,同样的,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想了很多。
半分钟的时间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里其实已经很长,观众们努力消化了刚刚那位地理爱好者所发的弹幕。
其实上期节目里,喻安安在沙滩上就已经堆过一次未能完成的世界地形图,那时的作品也非常精准,不过大家都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那是祁澜这位天才少年和喻安安一起完成的沙堡。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知道,这幅画从第一笔到如今初具规模,祁澜所做的也只有扶梯子、保护喻安安外加帮着洗笔调颜料而已。
【啊啊啊这是真的吗?这怎么可能啊啊啊。】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这是什么人肉打印机啊,我对照了一下世界地图,这块蓝色的边界形状,竟然真的和太平洋的西海岸一模一样……】
【在画画的真的是安安,而不是易容的澜神吗,我是谁,我在做梦吗?】
“谢谢锅锅~”听到祁澜的赞美,喻安安下意识就想转过身来对锅锅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只是幼崽因为祁澜扶得太稳,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正站在梯子上,这么一回头差点就要摔倒。
若非祁澜眼疾手快地架住了喻安安,只怕两个人真的要来个人仰马翻。
不过喻安安是没有摔了,祁澜的衣服可就没这么好运。
幼崽手里的画笔还沾着未干的颜料,在祁澜的白衬衫上当即就落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对不起。”就算再懵懂天真,幼崽也知道在别人的衣服上乱涂乱画不是乖宝宝该干的事,喻安安难得感觉自己耳根一热,自知做错了事的喻安安红着脸不敢看祁澜。
祁澜顿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喻安安在“心虚”些什么,主动道:“既然都已经画上了,要不要干脆在哥哥的衣服上画画?”
祁澜自觉自己这个哥哥当得实在太称职,为了不让喻安安难过,说的并不是简单的原谅,就连衣服都“舍”出去了,却没想到幼崽耳根更红,小声道:“这、这不好吧……”
祁澜迟疑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喻安安到底误解了什么,这下他自己的耳根也跟着红了,轻咳一声尴尬道:“哥哥的意思,当然是回去以后由你画,至于现在,我们的墙绘不是还没画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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