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亦轻笑一声:“小穆总,你还是吃我做的面比较多一点。”
那时候的晚饭经常都是辛浩白天做面剩下的材料,桑亦用那些食材煮两碗面,有时候是牛肉面,牛肉卖完了,就是青菜鸡蛋面。
辛浩才不会给他们做呢,都是桑亦自己动手。
“我这些年也不怎么吃面。”桑亦推着车走到绿色食品的货架前,看着上面包装精美死贵死贵的绿色菜,拿了两盒放到推车里。
穆文骁看了一眼,以前的小树经常吐槽超市里的绿色食品:“这些被盒子装起来写了个绿色食品贵了好几倍的玩意儿到底是哪些脑残在吃?”
“我自己买菜也不买这种。”桑亦像是猜出了他的想法,“但我想着也没给你用绿色食品做过面,第一次嘛,尝试一下,要是没什么区别,下次就别买了,虽然有钱,但也别当冤大头,是吧?”
穆文骁没说话。
桑亦就用肩膀撞他一下。
穆文骁淡淡道:“我天天吃绿色食品。”
“是,你小穆总吃的当然是最好的。”桑亦撇嘴,“我说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做,行不行?”
穆文骁对上他怒瞪着的眼睛,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拿完青菜,两人又去买肉。
看着桑亦在那选生牛肉,穆文骁蹙眉:“你不会打算晚上自己卤牛肉吧?”
桑亦眼睛一亮:“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已经提前问辛浩要了卤牛肉的方子。”
穆文骁顿了顿,没反驳,还伸手帮他把左右为难的两块牛肉都放进了推车里。
“再去买点儿别的。”桑亦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
穆文骁的家里什么都有,阿姨给他打理的妥妥当当,不需要买什么,所以桑亦最后停在了一片花花绿绿之间。
还上手挑上了。
“虽然你有一箱子,但是,我觉得这东西还得自己买才比较安心。”桑亦拿起一盒自己看了看,问身边人,“你觉得这个型号怎么样?”
穆文骁不说话。
桑亦瞥他一眼:“型号大了?换个小号?”
穆文骁眯眼,还是不说话。
桑亦往下扫了一眼,啧了一声后转头继续在货架子上挑:“你要不行,换我也行,我反正得用个超大……”桑亦这张破嘴被穆文骁从后绕着脖子捂住了,两个小姑娘弯着眼睛从旁边迅速走过,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桑亦顺势往后一靠,唇抵着他的手问:“选不选?”
穆文骁松开捂着他嘴的手转身走了……
别扭死你。
桑亦呵了一声,从货架子上扫了二十盒放进了购物车内。
买完东西付款时,桑亦空着手率先一步走出了结账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毕竟二十盒那玩意儿确实有些丢人。
穆文骁板着一张脸在收银员和一众排队结账群众的吃瓜眼神中淡定地摸出手机扫码付款。
走了的人又走了回来,顶着一张大红脸站在穆文骁身边,拎走他手里的袋子,小声道:“我刚才走的太丝滑了,但我走出去的那一刻就反省了,所以我又走回来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穆文骁深深吸了口气,将他手里的购物袋拎回自己手里,淡淡道:“习惯了,以前你让瞎子坐在街边卖平安果的时候,自己也是躲的远远儿的,瞎子眼瞎心不瞎。”
桑亦:“……我错了。”
“晚了。”
桑亦道歉道了一路,给小纪都听烦了时终于到了穆文骁家。
看着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小纪感慨着摇头:“亦哥也算是碰到克星了,就是可惜了我那套房子,唉……”
一进门,桑亦就跑去厨房开始卤牛肉。
因为提前知会过阿姨,所以阿姨今天晚上并没有来,家里只有穆文骁和桑亦。
桑亦按照辛浩给的详细卤牛肉教程开始做。
穆文骁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晚上七点,卤牛肉得卤到什么时候?
“你先去洗个澡吧。”桑亦戴着刚刚从超市特意买的厨神围裙,手里拿着菜刀,“你洗完之后就差不多……也不能吃,慢慢洗,洗个泡泡浴吧。”
穆文骁靠在厨房门上,抱臂看着他。
以前他经常靠在面馆的门上等小树做饭吃,但那时候他看不见,只能听见那人时不时就骂两句,要么是被烫到了,要么是被菜刀给切了手,总之每次做饭都跟打仗似的。
但那时他喜欢听他说话,因为眼睛看不见他只能听他的声音。
香料备足,牛肉下锅开始炖,桑亦又找了面盆出来和面,是的,一顿合格的牛肉面是要从和面和卤牛肉开始的。
“你……”桑亦转头想跟穆文骁说话,两人一对上视线,穆文骁转身就走了。
“嘿。”桑亦气乐了,这一晚上也不怕扭着脖子。
面和好了,牛肉也炖上了,桑亦擦了擦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里面正洗澡的人吓了一跳,伸手捞过浴巾裹在身上,瞪着抱臂往门上一靠的人,咬牙切齿:“桑亦,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跟你聊聊白天的事儿。”
“白天什么事儿?”穆文骁深深吸了口气,“我还不够顺着你吗?你先出去,待会儿再聊。”
“不,我就现在想聊,聊完后,我还得出去煮面呢。”
穆文骁无言看着他,黑发上还在滴着水,这般场景,即便是怒火冲天也弱了七分。
“白天我问你,当年我赚钱给治你眼睛……”
“别说了,我不想知道。”穆文骁打断他,重复一遍,“如果是这件事情,我不想知道。”
“可我想说。”桑亦弯起眉眼,“有理由的,哪有那么多没有理由的事儿呢,即便是突发善心,也得是因为善良不是吗?可我从来也算不上一个善良的人,最多算是知恩图报。”
穆文骁不想听也得听了。
“我以前经常被我爸吊起来打。“
“什么?”穆文骁蹙眉。
“哦,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桑亦朝他笑了笑,“我爸酗酒家暴,起先是打我妈,后来我妈跑了,他就打我,经常把我吊起来打,我奶奶在旁边急的不行,却阻止不了,所以我被打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人能救我,我能想的只有用哪个姿势承受才能疼的轻一些。”
穆文骁紧紧盯着他,朝他伸手:“过来。”
桑亦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道:“那天,我被那金链子绑到废弃的修车厂……”
桑亦顿了顿,勾了一下唇:“你知道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是种什么感觉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我看了一部电影,才知道,那是紫霞仙子看到至尊宝踩着七彩祥云出现的感觉呀。”
桑亦走到了近前,与穆文骁对视:“一个瞎子,走路都走不利索,还妄想去救我……谁见了不得记一辈子。”
穆文骁洗澡用的凉水,浴室内甚至比浴室外还凉了几度,可此时此刻却像有热浪在翻涌。
穆文骁喉头微动,声音嘶哑:“可那也不妨碍你离开,更不妨碍你忘记。”
“闭嘴。”桑亦贴紧他,咬牙,“也不妨碍哪怕八年不见,八十年不见,我还能把命都给你。”
呼吸交错,穆文骁胸口起伏,那些强装起来的硬壳再也无法伪装,在桑亦这一句一句当中支离破碎。
是,他时时刻刻都在警告自己不要被桑亦的糖衣炮弹所诱惑,但他的意志力实在是太薄弱了,只要这人稍微软和一点儿,他就忍不住想要把自己送上去,任由他拿捏。
穆文骁幽幽叹了口气,抬手去搂眼前的人,算了,暂时先算了,任何硬壳都不能掩盖此时此刻他对他的心疼,心疼那个只云淡风轻出现在桑亦短短几句话中的幼年的小树。
但却搂了个空,眼前人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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