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丁老板失忆了。
段青深叼着吸管看着他,虽然这位丁老板和自己压根不在一条竞争赛道上,但他还是幼稚地提醒:“直升机的飞行区域,丁老板。”
“对对。”丁捷说,“低空巴士,从萧山到余杭,十多分钟,几乎穿过主城区,但你要是想让他们在空中打开舱门……那估计不太可能。”
梁愿醒蹙眉,咬了咬筷子尖,问:“加钱呢?”
丁捷眼神变了变:“小伙子你胆很肥啊。”
“隔着窗户拍很难受嘛。”梁愿醒说。
“你一边跳伞一边拍吧。”丁捷无语。
丁捷本是吓吓他,没承想他居然转头,问段青深:“这个可行吗?跳伞第一视角的下降速度要用多少的快门?”
段青深抬手屈指在他脑袋上敲,咚一下:“这么快的快门。”
敲完他又说:“我们可以坐进去之前把内外玻璃擦一擦,目前对拍城市没有灵感,没灵感就要多拍,去试试吧。”
这确实是没办法的办法,那毕竟是增刊的封面图。
丁捷笑眯眯地点头,说:“别忘了考虑我们护手霜的事儿啊,我能不能从洗车店解脱,就靠你了。”
“洗车稳定,丁老板。”梁愿醒说。
“我半月板都干碎了!”
段青深听着在旁边笑,一顿饭吃完,丁老板要回去洗车了。出来后他怅然地俩手揣兜,看着西湖的方向,叹气:“当初这一块也是我们的江山呐,小梁。”
“是啊陛下。”小梁也看向西湖,“由于倒闭,微臣都没有N+1。”
丁老板震惊:“你看看我现在的日子!”
“别提你的半月板了,实在不行我旁边有个外科医生。”
“哪儿呢?”丁老板疑惑。
梁愿醒指指段青深:“这位,三个月前还是主治,学医的,可怕得很,镜头盖都要朝上放。”
“?”段青深错愕,“你从来没介意过。”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梁愿醒看了他一眼,“我尊重每个人的习惯。”
丁老板走过来他这边跟他握手:“不容易啊兄弟,弃医从影,好魄力。”
“走了啊。”握完手,丁老板指指地铁站,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差点忘了,来,试用品。这次真走了啊,干我的半月板去了。”
他往梁愿醒手里塞了一管护手霜,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丁老板已经走没影了,段青深脑海里还回荡着“镜头盖都要朝上放”——怎么会这样,原来自己习惯性的动作在他眼里要用“可怕得很”来形容的吗?
12月中旬的杭州秋意尚在,一阵风来,叶子簌簌地掉。
“等一下。”段青深握住他胳膊。
“走了,去打车。”
“等等。”段青深凝视他眼睛,“我还有什么习惯是你觉得奇怪的吗?”
梁愿醒懂了,弯唇笑起来:“你说床上还是床下?”
“……先、先说床上的。”
“那没有。”
段青深松了口气:“床下呢?”
“以后再说吧。”梁愿醒低头看了看这护手霜,拧开盖子闻了闻,“还挺香。”
说着就打算往手上挤,段青深说“等一下”,然后从相机包的侧包里拿出一瓶小的免洗洗手液。
梁愿醒眼神中有一种“行吧我早知道会这样”,伸手接着让他挤。然而段青深察觉到了:“随身携带洗手液也奇怪吗?”
“没有,哪里奇怪了。”梁愿醒笑得那叫一个甜,哄他,“特别贴心,深哥,赶快挤。”
小程序上预约到了明天上午的直升机。
果然半途开舱门拍照这件事连同机长都认真地摇头拒绝,并且反复检查了两次梁愿醒这边这个舱门,很不信任。
往返的航程,途中两人一人一边向下拍。虽说无人机也能航拍,但禁飞区很多。机舱空间果然比较小,不过50焦段的镜头也可以了。
因为连拍的照片太多,都是高速快门,他们也即将面临“快门一时爽,选片火葬场”。往返一趟后立刻回家选片,路上还有没收摊的早餐,站在那儿买了个葱包烩,就是小葱单饼包油条,快乐的碳水双重奏。
后面的几天,两人白天出去找机位拍照,打辆车满城乱开。在电脑上打开杭州市地图,蒙着眼睛乱晃鼠标,停在哪里今天就去哪里。
晚上端着相机在西湖蹲守月亮,然后回家做/爱,在那个狭窄的单人床上。
段青深从后面握着他手腕,指腹在他手腕内侧摩挲,含着他颈窝一小块皮肤。梁愿醒叫出来的时候被他捂住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家里没有其他人,但段青深还是有负罪感并且感到不安。
而心知肚明的梁愿醒使坏似的故意在手掌里闷着叫,并且扭动一下,假意挣扎,实则晃他,屡试不爽。
次日地图盲选选到了航坞山,梁愿醒沉默地看着鼠标。
“这不算,再来一次。”段青深说。
“别。”梁愿醒坚强地点头,“我可以的。”
“爬山?”
航坞山挺陡的,而且有些路是没有台阶的野路,他昨晚刚被……于是幽幽地看着段青深。段青深适时:“对不起啊。”
“不怪你。”梁愿醒是站着的,拍拍他头,“我也挺喜欢的。”
航坞山这个行程最终还是延后了一天,因为吃早餐的时候,梁愿醒刷到了一个老同学的朋友圈,同学发的照片是在一个很有年头的老巷子里,背景是一条晾衣绳,绳上挂着腌制的香肠、猪肋条。同学在秋冬暖色的阳光里笑眯眯地跟镜头比剪刀手,配文是“回杭州辣~”
梁愿醒一看这背景,多经典的老城区,立刻发消息过去询问这是在哪。老同学直接给了定位,两人立刻背起相机包出发。
于是当天黄昏,拍到了非常漂亮的老巷夕阳。
段青深用尼康拍,梁愿醒用的胶片机。电线杆与居民楼交错的地方,恰好有一个具有弧度的车棚,车棚下是空的棋盘桌凳。方圆、直线、曲线,画面具有非常不错的几何美学。并且非常巧的,一户人家的厨房大约是油烟机吸不动了,飘出来一团白烟。
这阵子他们没空发视频,也没去看他们的视频账号。
随着《看见·地理》电子刊年度盘点上线,严琦的大漠飞天舞被营销号疯转,尤其是那几张梁愿醒给她拍的照片之中,有一张风沙之中坚毅的回眸,那张照片被营销号配上极具史诗感的BGM,在短短几天里,青山醒账号的关注人数飙升到五万。
随之而来更多乱七八糟的私信,有夸赞有嘲讽,有合作邀约的,也有不堪入目的。互联网就是这样,一边说着“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一边做着“那你报警去呀”的让人恶心的事情。
不过好在梁愿醒和段青深都不在乎,他们有太重要的事情要做,忙着选片,后期,交稿件,和江意开线上会。留在杭州的最后一天,几乎快被他们忘掉的户外装备公司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来询问他们最近忙完没有。
大约是看着他们关注数量飞涨,视频热度也跟着升,那家以为他们在对比赞助商质量。这是可以理解的,尤其眼下互联网隐隐开始有“精品内容当道”的趋势,无脑浮夸的内容慢慢无法满足用户,定然有很多赞助在跟他们报价。
杭州东,段青深艰难地从双肩包、相机包们之间掏出手机。划开解锁,对方说:亲爱的~最近忙完了吗?辛苦了!我们这两天可以谈谈合作吗?最近亲爱的账号涨粉好厉害!为了跟上亲爱的脚步,我们跟领导申请了一下新的预算您看一下~
接着对方又发来一个和领导的聊天记录,段青深起先没抱什么希望,可能加了个加急费之类的。
“醒醒。”
“嗯?”梁愿醒扶着行李箱凑过来,他看看段青深的手机屏幕,“我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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