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明珠(47)
“花了多少我给啊,总不能要你的钱。他是我爸,又不是你爸。”
唐明玉脸一红:“别胡说八道的。你先顾好自己,我这边有攒一点积蓄,不够的时候再说。”
青年蹙眉,如今的现状并不乐观。他不想让这家人再担心,努力张开自己微弱的一点屏障,保护着他们。
霍敏准备走。
唐明玉又叫住他:“别和你爸爸说我交的钱,他爱面子。”
“知道啦。”霍敏挥挥手,走了。
唐明玉回到房里,男人还在生气。
他假装不经意地道:“晚上你回去吧,谁都不用来。我自己在这。”
唐明玉笑道:“是吗?”
“哼,我哪个都不用!”
男人掀开被子倒下。
唐明玉哄道:“好啦,我是不会走的。放心。”
青年低头吻吻男人的脸,抱起小盆换水去了。
男人于是也不再闹脾气,擦洗完毕,脚趾甲都一颗一颗修整齐了。
两人正温馨着,门口忽然进来两个警察。
一左一右迅速将病床围了起来,公事公办地:“霍家铭是吧?”
男人脸色冷下来,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唐明玉连忙道:“是的。”
“麻烦您出去一下,我们做个笔录。”
“哎,等等!”
唐明玉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警察架着胳膊带出去了。
房门紧闭,唐明玉急得在外面打转。他将脸紧贴在门板上也听不到具体在说什么,一颗心在腔子里晃晃荡荡,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他会不会有什么事?那些人会不会刺激他,如果他承受不了再倒下,唐明玉不敢想!
他急得转动门把,狠狠撞了一下门板,“开门!让我进去!”
他在外面喊,四面八方的病人都看过来了,他急得要哭。门一松,警察面无表情地出来,唐明玉飞快地窜进去了。
男人坐在床上,表情严肃。
唐明玉紧张地:“你没事吧?”
男人面对他一笑:“能有什么事。”
唐明玉怀疑地看着他,男人无动于衷,照例躺下。
问他什么都不说,一说急了又瞪人。
唐明玉也不敢问了,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
晚上,唐明玉不肯在家属床上睡,寸步不离地守着。
夜里冷,窗帘浮动,男人睡了一觉醒了,发现唐明玉还在那。
招呼了一声:“上来。”
唐明玉心里沉重,看了看外面透进来的灯光:“不行,还来查房。”
“都几点了查房?把门锁了。”
男人坚持,唐明玉无奈,悄声将门反锁,又溜回来。
男人把被窝一掀,唐明玉爬上了床。
男人把身子挪动了一点,唐明玉将脸埋在男人胸前,呼吸着他身上干燥温暖的气味。头抵着男人的下巴,耳鬓厮磨。
谁也不知明天命运如何。
男人搂住青年的腰,嘱托:“明天你去找周闵炜,他手下有一套房子是你的。”
唐明玉瞪大了眼。
“还有一笔钱,我没留意,给你留的不多。”
唐明玉紧紧抓着男人的衣领。
“拿着这笔钱,把房子卖了。和江衡回去,继续做你的糕点师。”
“我不。”
“霍敏,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大了,我也管不了了。他听你的话,如果他任性胡闹,你帮我多看着点。”
“我不!”
“听话。”
“不要。”
唐明玉搂住男人的脖子,滚烫的眼泪落在男人颈间。
“你不能不要我,你如果再不要我一次,我就恨你。”
男人笑:“你不是不回来么?”
说完,心里又不是滋味。
唐明玉在他怀里哭。
这么静默了片刻,男人低头,想吻他的嘴。
唐明玉被呼吸喷到耳侧,哆哆嗦嗦地抬起脸,唇上一暖,对方吻住了自己。
呼吸相融,唇舌交缠。
混着眼泪的酸涩,男人汲取着他所有的一切,唐明玉任凭索取,他攀着男人的肩,仿佛坠落在一个绝望的梦里。
终章
霍敏一来到公司,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会议室里吵得面红耳赤,常小年带了帮人坐在其中,俨然已是这里的主人,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乱斗。
周闵炜压不住场,霍敏一来,所有人静了下来。
“怎么着,陈叔?我爸倒了,您也来凑热闹啊?”
霍敏一屁股坐在首位,看着这帮和父亲打天下的老臣们。
陈叔正是打头闹分家的,此时面上有些不好看。
“不是我说,你爸爸也太武断了。当初没人支持买清乡那块地,后来好不容易拿下来,他又不要了。现在牵扯到官司,小敏,你说怎么办?”
霍敏笑道:“不管怎么说呢,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怎么着也得给您面子不是?不过我还是劝您一句,打听好到底是谁和您做生意。我爸不要的小鸭子,到了老宋那耀武扬威。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二手货,您觉得他能做得了宋敬言的主吗?”
霍敏微笑地转向一旁的常小年,对方脸色发青,仍端坐在那。
陈叔几人望向常小年的目光顿时有了不同的意味,常小年顶着这些质疑,不得不开口:“霍先生……”
“退一万步说,宋叔宠着这个小情儿,但谁知道能玩多久呢?而且这位惯会挑行情,说不定你们下次见面,他就不是我宋叔的了。你们不怕被骗呀?”
常小年脸色铁青,瞪视着他。
“我爸早赶出门的小野狗也敢上门来闹,你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货色?”
常小年来不及发话,霍敏叫道:“周经理,关门送客,别脏了我们的地方。
常小年气得脸色扭曲,愤然而起:“别以为你得了便宜,走着瞧。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哭着来求我。”
霍敏道:“哦,我好害怕哦。”
常小年摔门离去。
霍敏的一通胡闹暂时稳住了公司,有他在,军心则定,公司混乱的场面也渐渐平稳下来。霍家铭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霍敏每日在公司忙碌,渐渐从一个年轻莽撞的小子变得成熟沉稳。唐明玉则什么都不说,只在跟前照顾着他。有几次,霍家铭想安排他走,两人吵了两句,第二天依旧。
唐明玉知道他好面子,不愿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只假装不知,每日换着花样调理着男人的身体。
香山别墅被查封了,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小公寓里。每天无事可做,男人没着没落地兜兜转转。
唐明玉回头,看到他又呆在阳台了。
“看什么呢?”
唐明玉从身后道。
霍家铭掩去眼中的失意,有些不自在地:“楼下在打球。”
唐明玉道:“是吗?你想下去吗?”
“我?算了,年轻人的玩意。”
唐明玉拖着他往楼下走:“那有什么关系,你又不老!”
楼下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打篮球,唐明玉拉着男人加入他们。
霍家铭投了几个篮板球,孩子们嘘他:“大叔!一个都没中啊!”
男人来气,闪过人风驰电掣投了个三分。
“卧槽!!”
男人气喘吁吁停下,唐明玉哭笑不得:“大叔,小心闪了腰。”
“小兔崽子。”
霍家铭骂了一句,退出场在旁看着这些半大小子。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身上,仿佛永远是烈火青春。
唐明玉走到他身边,“想什么呢?”
霍家铭不语。
男人倔强,从不肯将隐痛示人。唐明玉陪着他,也静静地不说话。
男人忽然道:“有点觉得自己没用了。”
他似乎不习惯这样,又咳嗽了一声掩饰。
唐明玉不去拆穿他,依偎在他身边:“没有啊,我还是觉得你很厉害。”
“厉害个屁。”
“哦。”
“走了。”男人拨弄了他头一下,掐着青年的脖子上楼。走个路都不安分,唐明玉又开始烦他了。
一审的判决很快下来。证据不足,败诉。男人被判三年有期徒刑,没收所有财产。
唐明玉听到判决的时候脚软了一软,男人面无表情,被收押的时候对着霍敏喊了一句:“带他走!”
唐明玉眼泪当时就落下来了。
周围乱糟糟的,听不到真切的声音。他拼命摇头,支撑不住蹲了下来。
唐明玉连夜回了清乡,他没有崔海萍的住址。就在附近挨家挨户问,一些老村民都不愿意离家太久,就近租房子居住。唐明玉来过几趟清乡,也是运气好,被他碰上了一门亲戚。这里乡里乡亲的,出门总要沾亲带故。几经辗转,终于被他找到了崔海萍。
崔海萍意外他怎么找来,听说那边出了事,沉吟许久。
“我不一定能帮到你,说实话我婆婆走后,我就和那群人不来往了。更不用说劝他们出庭作证。”
唐明玉急得差点给她跪下:“还请你尽量帮我们,如果判刑,他会生不如死的。求求你。”
“哎,你别这样嘛。能帮我当然尽量帮了。”
说着崔海萍也坐不住了,连夜带着唐明玉在清乡挨家挨户上门探访。夜里施工队还在工作着,巷子里没什么光,两人从一家出来,愁眉不展,又接着跑下一家。
这么忙了两个星期,找到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村民都事不关己,更对霍家铭没什么好感。崔海萍说破了嘴皮,也没能劝动多少。唐明玉小心地在后面赔礼道歉,最后只有他们近亲的几家亲戚犹豫着,崔海萍又劝动了一位大族长,当天坐着火车北上了。
二审,开庭那天,老宋和常小年也到场了。背后推波助澜的仇人就在近侧,霍敏控制不住就要揍人。唐明玉摇了摇头,拉着霍敏坐下。
开庭前几天,唐明玉去看望了一次霍家铭。男人眼窝很深,精神还好,唐明玉看着他,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霍家铭笑,树倒猕猴散,没想到到最后留在他身边的是这个小家伙。
他那么弱,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但却是怎么打都打不走似的。
不管多么痛,都跟在自己身边。
霍家铭想,也许就是这个人了吧。
他才是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如果我能出去,你就再跑不了了。”
男人恶狠狠地说。
唐明玉笑:“好,我等你。”
眼前两帮村民各执一词,大族长也来了。一场官司,变成了民事纠纷。当年的流血事件被证实完全是场意外,霍氏后续的赔偿也算到位,只是经营一家公司,账目上总会有些不干净。最后以判定缴纳罚金,当庭释放结束。常小年扭曲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老宋忽然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起身走人。
他疯狂地追出去:“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宋疲惫不堪:“你玩够了没有?”
他一向和气生财,无心与霍家铭敌对,奈何常小年执念太深,总仗着他的喜欢一而再肆无忌惮。
“如果没玩够,就找别人吧。你知道,我老了,只想找一个安安份份的人在身边。以及,不许你再打扰我儿子,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你什么意思!”
常小年歇斯底里。
老宋不再理他,转身离去。
他恼怒地跺跺脚,跟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