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倒闭农场(31)
“我们还没满16岁,放了我们,”两个男孩挣扎起来,“否则我们会去告你虐待儿童!”
“那你们的监护人也许先得跟警察解释一下驾照的事。”兰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手机,“而且现在快凌晨两点了。”
“这是一袋肥料。”叶群说,“小鬼,你们最好解释一下这件事。”
“走开!放开我!”那两个男孩不停地尖叫、扭动,但兰斯抓住他们的肩膀让他们无法动弹,“你们这两个恶心的同性恋!”
叶群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心中的震惊多过了愤怒,这个镇上对他们抱有这么大敌意的除了布兰德一家不会有别人了。但他不能相信布兰德会让孩子也参与进来,这家人的教育简直令他感到痛心。
他敢保证这么恶毒的主意绝对不是眼前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能想出来的。
“你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两位年轻的布兰德先生,建议你们学着好好说话。”叶群威胁道,“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年纪看起来小一些的那个有些害怕地看了他的兄弟一眼,他的哥哥呵斥道:“别听他的!”
兰斯严厉地看着他们:“我不想和你们讨论教义和信仰的问题,但是老师没有教过你们应该尊重人吗?”
他的语气太和善了,大概只能吓到母亲怀里的小婴儿,所以只得到了一句气冲冲的:“见鬼的同性恋。”
叶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8102了,天主教都取消了歧视同性恋的教义,布兰德根本就是极端恐同,还要打着宗教的名义。
但今天的事情肯定不单单是出于他们恐同的原因。三月份了,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该在地里移植葡萄幼苗,布兰德家这个时候往地里加大量的肥料,高浓度的土壤不仅会直接烧死一大批新苗,还能让他们错过最佳的时令,今年也很难再种植葡萄,自然地干掉他们这个政府优惠政策的竞争对手。而且他们往土里加的是肥料,如果然不是今天恰好被他们撞见,葡萄藤枯死的时候他们也只会怀疑是自己的配方不对。
“是谁叫你们来的?你们的父亲还是母亲?”叶群觉得这种手段实在是太恶劣了,绝对不能姑息。
“我们自己想出来的。”大一点的男孩非常无礼地呸了一声,叶群完全不相信,“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是谁叫你们干的?”
那两个小孩还是除了大吵大嚷着放开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留、虐待儿童,除此之外一个字也不肯说。
“很好。”叶群点点头,“如果你们的父母真的不知情的话,那你们俩就等着回家挨揍吧。”
“的确,你们还未成年,不能负担法律责任。”叶群俯下身平视他们,“但是你们的监护人会替你们负责行,私闯民宅、破坏财产,猜猜看你们今晚的行为要让你们的父母赔偿多少钱?这是多少罐蜂蜜的利润?”
“还有非法驾驶。”兰斯补充道。
叶群歪着头问:“我不是很懂,在美国未成年人犯罪会被拘留吗?”
“不、不要这样!”兰斯已经松开了手,但他们没有跑掉,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可以道歉。”
叶群并不想为难两个小孩,但他们必须得到教训。如果布兰德没法好好教育他们,那就只能让别人来替他们教育:“你的道歉并不重要,孩子。”他拍拍大一点那个的肩膀,“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叶群预想当中地发展。布兰德亲自来找过他们一次,亲自,真的太有诚意了。
他端着一副别扭的架子,好像踏进这栋房子一步就会被邪恶污染从此上不了天堂一样,站在门口鼓着胸硬邦邦地说:“我是来跟你们商量一件事的。”
叶群从来没有见过布兰德,兰斯也没有跟他描述过。但他看到眼前这个大腹便便、脑门秃了一半的中年人的第一眼时就可以确定这就是布兰德。听听这操蛋的、不可一世的、全地球最高贵的语气,和他养出来的两个小孩简直如出一辙。
正好叶群也没打算客客气气地请他进来坐坐,“商量一下赔偿问题吗?不用麻烦了,直接跟律师谈就好。”叶群不耐烦地把门板一推,布兰德赶紧伸出一只手卡住门缝,声音不情不愿就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等一下!”
“你在跟谁说话,亲爱的?”兰斯把洗干净的碗碟放到一边,没有擦干手上的水珠就出来了,他看到布兰德后显而易见地皱起了眉毛,“布兰德?”
布兰德像是被那句亲爱的酸到了牙一样:“我们一定得谈谈。”他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叶群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一点也没有要请他坐下的意思。
兰斯不客气地看着他,站到了叶群身前:“所以你想谈什么?”他是公认的好心肠的老实人没错,但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
“我愿意向你们道歉。”布兰德无比生硬地说。
“不好意思,请你再说一遍?”叶群发誓他不是想捉弄布兰德,但是他的话让叶群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说,”布兰德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愿意向你们道歉。”
“确认一下,你说的是道歉,不是原谅啦、宽恕啦一类的吧?”叶群诧异地挑高眉毛,充满疑惑地说,“我觉得听起来,你想说的更像是我宽恕你们了,邪恶的同性恋。”
兰斯没忍住笑出了声,布兰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你们这两个——”他气急败坏地止住了话头,“我会道歉的,不管是哪件事,但是你们得帮我个忙。”
“等一等,别这么看着我,对,我一点都不好奇你想让我们帮什么忙,请让我说完——”叶群假笑了一声,“做错事的不是我们,别把一句道歉当成多大赏赐似的,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布兰德一副要七窍生烟的样子让叶群尝到了报复的快感,“所以并不是你道歉了我们就会帮你的忙。”他强调说。
“你们害我险些失去了抚养权!”布兰德气愤地大喊。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问题。”兰斯捉住他挥舞的手臂示意他冷静,“是法院认为你没有抚养资格,不是我们,同理,让你失去抚养权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布兰德立刻骂了一句以F打头的情态助词:“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们必须修改证词。”
见了鬼了。叶群瞬间唾弃起了刚刚试图和一个根本不具备基本逻辑的人理论的自己,“我们什么不需要你做,所以我们也是绝对不会帮你的,大门在那边,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让兰斯送你?”
☆、38
兰斯替他开了门, 但布兰德一动不动,叶群怀疑他的脚已经在地板上生了根:“这笔罚款会让我们破产的,我得养家,我还有两个孩子。”
“很令人同情,但这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是两个混蛋!”布兰德气急败坏地喊道,“你们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的。”
他的音量惊动了正趁机在厨房偷吃的三明治,它嘴里叼着半块培根冲了出来, 冲着布兰德一阵凶狠的狂吠。
三明治现在已经七个月大了,被精心喂养又无拘无束从不缺乏运动,体格长得比同龄的狗更强壮, 常常打理的皮毛光泽油亮,看起来威风凛凛,布兰德被它吓得后退了几步。它立刻转着圈跑回到叶群身边。
“好狗,”叶群决定先不去跟三明治计较又跑到厨房偷吃的事, 他鼓励地揉了揉三明治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变得不耐烦, “你是想要再加上一条私闯民宅吗?”
他是真的要被布兰德气笑了,他告诉自己不能和一个疯子生气。他没法和一个狂热宗教分子交谈,因为一家之主过盛的威严还是别的什么的,他是真心地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至少是高同性恋一等,把这次拜访当成一次施舍。
“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发誓你们会遭报应的。”布兰德被三明治一直撵到门口,狰狞地瞪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又转头喊了一句。
大门砰地一声被甩上,叶群忍不住说:“老天,他是不是有病?”
“这就是我上一次没有和他理论的原因,没有意义,完全没有,这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兰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的观念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一个共同点。”
没过多久布兰德太太也来了,但她打的是温情牌:“帮帮忙,交了这笔罚款我们家就完了…我们会赔偿给你们应得的那部分的。”
叶群和兰斯面面相觑,无论如何,他们也不可能对一位已经在抹眼泪的女士无动于衷。但是三明治不吃这一套,大概是闻到了相似的味道,布兰德太太一踏进门它就龇起牙摆出防御姿态。
“没关系,easy、easy,三明治,”兰斯安抚地拍拍它的脖子,三明治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呼噜声,不情不愿地趴了下来。
“我们手头没什么活动资金,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工厂…我们只能把房子抵押给银行,那会让我们流落街头的…”
尽管知道她是在夸张,但叶群还是有种他们真的做了坏人的错觉。
“不会那么糟糕…我是说,这件事不太容易。”兰斯尽量温和地向她解释更改证词会带来的一系列信誉上的问题。
“那么你们是不会帮忙了?”
“我很遗憾。”
下一秒正在抹眼泪的布兰德太太就像按下了某种开关一样迅速地收起了眼泪,高高地昂起绷紧的下巴,对着他们怒目而视:“你们对邻居见死不救,我发誓你们会遭报应的。”
叶群目瞪口呆地看着兰斯,兰斯也看着他。他们的可怜的大门今天第二次被甩得砰砰作响。
行吧,一模一样的台词,真不愧是一家人,他们都没有哪怕一分钟的耐心来假装自己很友好。
叶群怀疑地问:“他们不会继续报复我们什么的吧?”
“的确有这个可能。”
“看来我们得在农场边界装上报警系统,装好之前我们先轮流守夜吧,”叶群无奈地提议道,他突然看到三明治,“你觉得……”叶群饶有兴趣地说,“我们把三明治放出去守夜怎么样,它也是时候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了。”
“别这样。”兰斯搂紧了三明治的脖子,后者艰难地把庞大的身躯缩进兰斯怀里,湿漉漉的蓝眼睛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它今天才立了功呢,而且相信我,它晚上睡得比我们还死。”
叶群哼了一声,“反正你们两个永远是一头的对吧。”
“等等,我想想,我记得我高中时玩过无人机。”兰斯立刻跑到阁楼上把一个落满灰尘的大盒子抱了下来,满怀希冀地看着他,像只摇着尾巴求表扬的大金毛,“我觉得这足够吓吓他们了,而且自带摄像头,必要时还能留作证据。”
大概是托了无人机的福,或者是布兰德家被赔款搞得焦头烂额已经没有余力再来惹事,连着几个晚上都非常平静。
给一座两百五十多亩的农场安装上报警系统显然是个大工程,农场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边界,叶群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打算真的实施。而且镇上也没有哪一座农场装了报警系统,他们不能显得太怪胎,布兰德一家的事情暂时还摧毁不了这个小镇上的信任关系。
而没过几天就再一次陷入手忙脚乱的生活当中去更是让他们无暇考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