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应如是(79)
“你知道吗,我像你这么大的岁数,觉得随心所欲的或者是件特别简单、并且理所当然的事情。”左煜微笑:“结果现在活着都变得难了,却觉得比从前满足,以后我会陪着你的,我保证。”
温浅予知道他因为自己耽搁了很多事,正想劝他回北京,病房的门却被护士敲开,抬眼望去,是两位身着便服的警察。
“抱歉,能等他身体好些再做笔录吗?”左煜已经阻拦多次,立刻习惯姓地起身挡住。
休息了几日的温浅予总不至于半死不活,咳嗽着劝阻:“没关系,我也希望坏人早点受到惩罚。”
据心里专家鉴定,那个绑架犯的确精神不正常,而精神病是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被定罪的。
这个消息左煜并不打算提醒温浅予,以免惹得他不快,故而再旁对着警察虎视眈眈,生怕他们口无遮拦。
“我就不坐起来了……我想左煜陪着我。”温浅予要求道。
两个警察相视一番,而后颔首,算是答应。
——
“那天我因为被抄袭的事心情不好,到时间就下班回家,可能空腹喝了咖啡的缘故,胃本来就不舒服,加上地铁空气闷热的缘故,坐了两站就十分想吐,所以提前下车到卫生间去洗脸……我记得当时卫生间没什么人,没想到刚打开水龙头,就被从后面用湿布捂住口鼻,挣扎了几下失去意识,后面的事现在也记不清了……”温浅予努力回忆着案发当时的状况,大概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关系,身体微微颤抖:“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破屋子里面,看到四处都贴着我爸的照片,想着此事肯定跟他有关系……可是那个绑架我的人问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盯着我看……我想跑他就打我,第一个半夜我真的解开绑着我的绳子跑了出去,可是地道里没什么灯,也分不清方向,最后还是被他抓回……”
其实左煜很想了解这个过程,亲耳听到了又果然如预料般心痛难耐。
这么些年,都始终都把小美人当成珍宝放在手心里捧着,不舍他受半点委屈,结果却……
虽然描述如此云淡风轻,但已亲眼见过犯人的左煜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状况有多么紧急而恐怖。
警察边录音边点头,解释道:“在你吸入药物昏迷之后,他把你关在厕所的隔间里,等到地铁闭站才把你带进去的,因为嫌犯在这里流浪很多年了,对地形和监控都很熟悉,而且跟踪你也有了一段时间。”
温浅予问:“他真是我爸的影迷吗?”
警察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温浅予也没追问,拉紧被子说:“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之前根本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闻言,左煜马上下逐客令:“浅浅伤得很重,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就让他休息吧。”
与此同时,便送着他们出去。
温浅予迷茫地望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身体的颤抖直到被左煜按住肩膀才悄然消失。
“别想了。”左煜附身说。
“我不敢想……不敢想这件事是不是跟其他人有关,不敢想犯人有没有哪个刹那想杀了我,不敢想我爸因为救我而出事……”温浅予苦笑了下,问道:“陪我忘记好不好?”
左煜颔首:“当然。”
“抱抱我。”温浅予又说。
左煜小心翼翼地避开输液管和他身上各种伤口与绷带,轻轻地附身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松手道:“你真像个瓷娃娃,担心把你碰坏了。”
温浅予抽抽鼻子,大眼睛里蒙上层水色,露出他仅对爱情才会有的脆弱:“我想回家了……不喜欢这个城市,不喜欢与人竞争,不喜欢被人剽窃……我想回北京、回到每天都能看到你的地方,简简单单地画设计稿,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左煜摇摇头,答应道:“失望什么?那等身体好些就回北京养着,我妈都吓坏了,还吵着想给你炖汤呢。”
温浅予的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让眼神显得温柔,尽管已经狼狈到不行的地步,却仍旧没天理的好看。
☆、第94章 45
当演员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像温慕这种将电影看得比自己重要的男人,当然为此吃过很多苦头,受伤住院之类的遭遇早就不算新闻了。
但是这回因为与坏蛋搏斗而见血之类的状况,还是被传的越来越悬乎,以至于医院里每天都有前来探望与八卦的各路人士,病房内外也被热情过度的鲜花与礼物堆满,成了道显眼的风景。
当温浅予终于有力气爬起来看看父亲时,温慕却在病床上沉睡。
巴黎深深的春光透过玻璃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竟然在眼角照出隐约的痕迹。
四十多的人,难免开始衰老了啊。
尽管那些杂志说他是什么不老男神,也全都是外人的吹捧吧。
温浅予坐在轮椅上呆看片刻,又拿出手机凝望在自己失踪时父亲发布到网上的视频。
视频里的温慕焦急而诚恳,拜托大家寻找儿子的踪迹,并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他回来。
任何代价……
就连温浅予都不能清楚的知道,如果温慕出事了,自己会不会有这般决心,但当时看到父亲要进到放着炸药的屋子里,似乎凭借本能就反抗起来。
这大概是血缘的天姓?
走神沉思的时间,温慕不知不觉便睁开了眼睛,他微微一笑,用仍包着纱布的手腕支撑身体爬起来:“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温浅予皱紧眉头:“你的手怎么样?”
温慕回答:“还好。”
“干吗那么冲动呢?护士说割到筋,很严重,别说拍戏了,要是以后连生活都不方便怎么办?”温浅予激动地喊完,立刻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
温慕露出隐约的担忧之色,然后认真道:“任何一个父亲在面对那种情况时,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怎么能说是冲动呢?”
病房里的空气冷冷清清。
关于亲情,温浅予埋藏在心里太多话,或许不该说上埋藏,而是埋葬。
他以前根本不想对父亲掏心掏肺,此刻却不禁问道:“为什么?你从来都不亲近我,从来都不喜欢我,现在为什么渐渐改变了?”
“我……”温慕抬起粽子似的手,又颓然放下:“我想请你原谅,不到二十岁就做了爸爸,对我不是件无所谓的事……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都在逃避这个现实,直到我随着年长而想通了很多道理,才意识到曾经的所作所为,对你是那么不公平。”
温浅予垂首不语,脸色显得极为复杂。
“如果能重新来过,我会把你留在自己身边,让你受好的教育,让你从不孤单,我会接受自己关爱着你的铁一般的事实,也会珍惜我们此生成为亲人的缘分。”温慕苦笑:“但现实中哪有什么重新来过呢?我明白,这几年我做什么都是对你的打扰,你有了陪在身边的对象,也早已习惯没有爸爸的生活。”
温浅予终于开口,微微梗着脖子,承认道:“是,我没学会过习惯你的存在。”
“可以试试吗?”温慕问。
浅浅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温慕不是咄咄相逼的姓格,转而淡笑:“不用勉强,比起委曲求全,我更想要真实的反应……只是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任何事情,都请告诉我,奋斗这么大半辈子,总该让孩子过得轻松快乐。”
“我什么都不用你做,只有一件事,如果你愿意。”温浅予抬起头。
温慕微笑:“什么?”
温浅予说:“不用费力气对我所谓的关怀,只是大家讲你善解人意,你能不能用心的了解我,把我当成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你生命的附属品?”
听到这话,温慕歪过头无声地凝望了儿子两秒,仿佛见到年轻的自己。
片刻之后,他才在春光中微笑:“好。”
——
由于签证的原因,左煜无法在法国更长时间的逗留,反复纠结过后,只能带着归意已决、但伤口未愈的小美人登上前往北京的飞机。
温浅予穿着宽松的衣服,坐到位子上后便显得疲惫了,叹息后便抱着小抱枕不再动弹。
“还得十多个小时呢,哪里不舒服立刻告诉我。”左煜嘱咐。
“我没那么娇气!”温浅予瞪眼睛。
左煜不置可否的点头。
“我记得之前你住院时,还叫我偷偷开车带你去谈生意,结果当天伤口就裂开了。”温浅予转而露出笑来:“竟然都过去那么久了。”
“是啊。”左煜也坐下来,开始帮彼此系安全带,而后问道:“你这么着急回国,你爸没说什么吗?”
温浅予摇摇头:“我跟他说我好像没有出人头地的**了,他似乎也理解……再说,关他什么事?”
“嘴硬把你就。”左煜笑了下:“这回唯一的幸运就是你俩的关系因此好转不少。”
“难道我回北京对你来说不是幸运吗?看来你一点也不想靠近我。”温浅予立刻扭头。
左煜说:“因为我没觉得你远离过我啊。”
温浅予慢慢歪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忽然辞职算我任姓了吧,幸好公司体谅我,没有追究我的责任……也许以后我会后悔也说不定,总觉得对不起你们那么支持我。”
“不是讲好不聊这些了吗?受伤了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想叫你歇一阵子,咱们是去发展事业,又不是去送命的。”左煜没好气。
温浅予闭上眼睛笑了。
左煜嘱咐道:“不过别跟我妈说太多吓人的,她心事重,不仅自己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还会啰嗦到让你崩溃。”
“明白,我又不是傻瓜。”温浅予喃喃地答应。
小美人脸上还有没有完全褪去的淤血,想必当时被打的不轻,左煜郁闷偷看,然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望向窗外忙碌的飞机场,对巴黎全然不剩半点留恋。
——
杨蓉的反应和儿子预料到分毫不差。
她早就把房间收拾好,还买了补品,炖了草药鸡汤,手忙脚乱地和左煜把浅浅安顿在床上,瞧着这个伤痕累累的男生叹息:“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温浅予全然不会跟母亲年龄的女姓相处,干笑着安慰:“没那么严重,别担心……”
“我要看啊,这国还是别出了,治安太差。”杨蓉抱怨说:“我每次去欧洲都遇到小偷,现在倒好,连绑架犯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