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往事(37)
他盯着温念看了两眼,目光垂下,轻声说:“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我来说,可我也是看着你和林先生分分合合的,我其实觉得这世上一切都没有定数的,如果喜欢着,就别闹别扭了,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沉默了数秒,温念的脸藏在口罩后,声音闷闷,他说:“我知道,可有些事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
把事情说开,把温柔割舍,从溢满日光的天堂重新回到黑暗的深渊里,的确是不容易的。
回去的时候,一路沉默,顾一鸣把他送到公寓,温念从车上下来,走到楼道口时,看到一团黑影,他一愣,快步走过去,临到的时候脚步又慢了下来,他盯着那堆不知道是谁放在楼道口的纸箱杂物发呆,扯开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后悔
第十四章
修整了差不多两个星期, 没有工作的时间里,温念整日待在家里,他买了几盘新的游戏碟,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向理给他接了个工作,是个音乐的打歌节目,再过两天就要录制,但看着温念一身的懒骨头, 心里叹着气,对待现在的温念,她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温柔了, 用脚提了提温念小腿,温念抬起头,向理就说:“失恋了也别待在家里,出去走走。”
温念不动, 仰头靠在沙发里,“谁说我失恋了。”
“你这样难道还不像失恋, 不出去,整天打游戏,我看你下一步就要借酒消愁了。”
温念一阵无语,他不懂为什么向理和顾一鸣都要说他失恋了, 他明明就很好,和林岁稳把话说开,藏在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他不觉得伤心, 甚至是轻松欢快的。
可这么想的时候,眼泪却流了出来,他把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在向理明显慌了神的询问里,咬着牙,咽下喉咙里的酸涩,他说:“我没有伤心,没有难受,我这个不是失恋,我只是有些不适应。”
本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重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带着上辈子所有的痛,他跌跌撞撞活了过来,一切都很好,可为什么要失忆,为什么要重遇林岁稳,一切被翻开,被温柔对待,被小心呵护,再度回到一个人时,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说:“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喘口气。”
向理叹了口气,她对温念说:“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之前的心理医生我帮你联系?”
“不要了,我还是不习惯把私事和别人分享。”温念摇头,他侧过身,把身体蜷曲缩在沙发里,“我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要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软弱。”
他总是这样,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硬撑,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向理走后,温念侧趴在沙发里躺了会儿,小房间里羊驼发出吭哧的声音,他慢吞吞爬起来,打开门,嗅到一股青草味,随手拿了把草料去味。
羊驼咬了一口,转着眼珠子,温念靠在门口,瞧着它,轻声道:“别看了,他不会来了。”
入夜,他也没去房间,光着脚走到阳台,点了根烟,坐在阳台拉门前,仰头看着当空的缺月。
这几日天气不错,夜幕上有点点星光,温念划开打火机,低头点烟。
明明这一切都是依照他的想法走着,他本来就不想和林岁稳再有丝毫瓜葛,现在离开了,温念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总有股不得劲的感觉。
不应该啊……
火星子在昏暗里燃烧,他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里钻出,薄荷味的烟不像是在抽烟倒像是吃了一颗薄荷糖似的,喉咙痒痒瞬间就止住了。
他闭上了眼,第二天是在客厅地板上醒来的,全身酸痛,温念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起来。
顾一鸣要来给他送早餐,温念没胃口,就让他别过来。
他一整天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晚上的时候还真的如向理所说的借酒消愁了几杯,又因为胃里没食物,很快就醉了,这一晚倒是一夜无梦。
翌日,向理来叫他,一进屋就皱起了眉,嗅到烟酒味交杂,她让顾一鸣去房间把温念拽起来。
顾一鸣叹了一声,走过去直接从床上把温念给提了起来,在向理的指示下,丢进了浴室。
温念在浴缸里扑腾了几下,身上没多少肉,骨头撞在浴缸边,发出痛呼。
向理拿着花洒浇他,看他逐渐清醒,又听他恼怒道:“你发什么疯,做什么啊?”
“我看你才是发疯了,我和你说过没,今天有节目要录制,让你好好休息,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向理冷着脸,关了水龙头,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温念憔悴苍白的脸上,深深叹气,“小念,你这样子,是在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温念抿着嘴唇,发梢上的水珠落下,一滴两滴跌在他的眼角旁,和眼泪融在了一起,他声音低落,向理听到他说:“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也许就不该那么草率,把人远远推开。
可这样又算是什么样子,他就像是一只明知道眼前是陷阱的困兽,五面楚歌都是敌人,只有身前一方长满荆棘的深坑,他只能跳下去。
“给我毛巾。”
骨节分明细瘦的手指抓住白色毛巾,温念从浴缸里爬起来,脸压按在绵软布料里,身上滴着水,皮肤透着冷色,整个人看着都有些狼狈,但比刚才却是清醒了不少。
“向姐,你也太狠了,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要溺死了。”
向理听他这么说,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他,“清醒了?不发疯了?快给我洗澡,收拾好就出来。”
说着她和顾一鸣便出去了,留着温念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喘气。
双手撑着洗漱台上,温念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拧开龙头,用水拍打着脸。
冰冷的水浇面,再次抬起头,镜中的人面无表情,眼睑下浮着青色,脸上有些浮肿,用手狠捏了一下脸颊,他吃痛,倒抽一口气,眼眶发红。
从卫生间里出来,温念就穿了一条内裤,顾一鸣把衣服递给他,他穿上后,走到向理跟前,对她说:“对不起。”
“我也不是生气,就是担心你,你这状态太差了。”
向理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小念,那么多年了,我把你当家人对待,有些事不要压在心里,有时候我和我们说说,好不好。”
“嗯。”
……
音乐节目现场,温念一共要跳三支舞,这一期节目他们是早早宣传过的,来了很多他的粉丝。
他走到化妆间,因为这两天日夜颠倒,皮肤状态并不好,化妆师见到他皱了皱眉,这个化妆师他们也认识很久了,他坐下后,给温念上粉的时候就忍不住说:“怎么脸那么肿?”
温念吸了吸鼻子,把脸抬起来,方便他上手,他懒洋洋的闭着眼,轻声道:“昨晚喝酒了。”
“你还有没有点偶像的自觉了,今天有节目,昨晚还敢喝酒?”
温念扯开嘴角,眉头轻蹙,求饶道:“别说我了,来的时候向理都念我一路了。”
“该,活该你被她说。”
化妆师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打上阴影高光,加深了眼眶轮廓,薄薄的眼皮被轻轻刷过,他有些犯困,仰着头整个身体都靠在了椅子上,椅子脚往后倾斜,化妆师都没注意,温念整个人就往后栽去。
“哐当”一声,就听到有人惊呼,他睁开眼,茫然四顾,回过神来,便看到低头凝望着自己的人,一双眼里没什么情绪,冷冷清清的看着,他打了个哆嗦,连忙起身,椅子被缓缓放下,林岁稳收回了手。
“你怎么在这里?”温念脱口而出。
林岁稳垂眸看他,短短一秒,收回视线,他没有理睬。
温念皱起眉,林岁稳不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冷淡的模样让温念有些无措,回头看去,就见向理走进来,拉住温念的手,把他拽到门外,对他低声道:“我也是刚知道,这个节目的投资人是林先生。”
“既然是投资人,可他过来做什么?”
“节目导演想搞噱头,第一期让他上台说几句话。”向理也是一脸头痛,她说:“你们刚分手,见到他会不会尴尬?”
“这已经不是尴尬了,是窒息。”
温念用手扶着额头,拧着眉,他还想说些什么,手臂却被向理扯了扯,他一愣,看着向理神色,转而回头,便看到林岁稳的脸,冷若冰霜足以形容。
“我不会呆很久。”
林岁稳说完径直往外走,温念呆了呆,随即扬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回头,温念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被墙壁转角挡住,他才回神,侧头看着向理,他低声说:“我和他算是彻底完了。”
节目开始,林岁稳坐在嘉宾看台上,主持人call流程,让他说几句话,林岁稳表情淡淡,目光垂下,说了几句。
温念坐在表演席里,抬头仰望着林岁稳,隔了那么远,在舞台灯光下,一切变得忽明忽暗,连人脸都看不真切了,就像是他和林岁稳之间的距离,遥遥无期河清难俟。
轮到他的时候,能够听到底下粉丝如呼啸般尖叫,他有三首歌,本来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过因为连着几夜没休息好,和昨晚还喝了酒,他有些低血糖,跳了没多久便脸色发白,动作还错了一拍。
向理是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蹙眉,心里担忧,不过温念不想闹笑话,他坚持这把三首歌跳完,等到主持人采访时,他已经是满脸冷汗,声音很低。
主持人愣了愣,轻轻扶了一下他,温念朝他点点头。
采访很快结束,比其他人都要短,下台时,顾一鸣立刻上来扶着他,温念吁了口气,他走不动路,就直接在后台靠坐在地上休息,人来人往都要看他一眼,向理把水递给他,又拿了巧克力让他吃。
温念闭上眼,腿脚有些发麻,手抖得稍微好了些,他低下头,唏嘘着笑了笑,“对不起啊,又让你们担心了。”
向理叹了口气,“你以后真的不能在这样了。”
“嗯。”他轻声应着,低着头,汗从下巴尖落下,一滴两滴跌在地上,又坐了会儿 ,周边声音渐渐消去,温念用手揉了一下眼睛,双手撑地,“我好了,我们走……”
话说到了一半止住了,他呆呆钝钝的看着身前站着的人,隔了几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林岁稳?”
周遭的人都散去,没人敢站在这碍眼,只剩下温念和林岁稳相视,他们站在狭窄的走道里,舞台的光时不时的透过缝隙往这边扫来,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昏昏暗暗,温念松垮无力的后背慢慢挺直,喉咙发紧。
林岁稳垂眸看着他,目及是憔悴苍白的脸,后槽牙咬合,有些话在心里被反复雕琢,逐字逐句删去,成了一段压抑的短句。
“你没有照顾好自己。”
☆、吭吭
第十五章
沉默片刻, 谁都没有再说话了。
林岁稳不再看他,转过身。温念抬起头,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发呆。
他在后台休息了片刻,工作人员过来叫他,说是有什么惊喜,温念一头雾水,这段在流程里没有提及, 他没做准备,镜头下脸上茫然尽显。
不是直播节目,趁着这个时段, 拿开话筒,主持人轻声问:“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刚才有些低血糖,吃了点东西就好了。”
“那就好。”
“这……现在是要做什么?我台本上没有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