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往事(8)
温念神色一动,脱口而出,“那我呢?”
林岁稳沉默着,温念忐忑了几秒,不见他回答,便急忙道:“对不起,林先生,是我……是我没规矩了。”
“你不是别人。”林岁稳拉开他扯着自己衣摆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里,揉着比自己小了一截的手掌,而后放开,转身走入店内。
温念表情钝钝的,没想明白刚才林岁稳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林岁稳宽阔高大的后背,快步跟上,他小跑到林岁稳身旁,林岁稳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他规规矩矩把自己钉在木椅子上,小餐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店老板拿了菜单过来让他们点菜,林岁稳把菜单递给温念,温念扫了一眼就还给了他,盯着林岁稳的脸,他说:“你来点吧,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十分明确的表示出了自己十分好养活不挑食的好习惯,林岁稳手指卡在菜单本上,点了几个菜,又问温念想喝什么饮料。
“有什么?”
林岁稳翻开酒水单那一页,目光落在一处,微愣了一下,随后对温念笑道:“有你喜欢喝的冰峰,橙子味的。”
话音刚落,不止温念,连林岁稳自己都愣住了,他有一刹那是慌乱的,看向温念的神色紧促,可呆傻如温念,只是满脸困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他问:“什么是冰峰?汽水?好喝吗?”
林岁稳不动声色,他点点头,“好喝的。”停顿几秒,组织语言,把话题圆了过去,“我之前看过你粉丝给你列举出来的喜好,他们说……你喜欢喝这个汽水。”
傻乎乎的温念感叹,一点都没看出来有什么异样,“还有这个?粉丝好厉害啊。”
林岁稳蒙混过去,悄然松了口气。
没多久,老板端来了土豆烧鸡还有一个老鸡汤,另外一条红烧鱼和一盘时蔬,都是温念爱吃的,他喝着从冷柜里拿出来的橙子味汽水,又吃了一口鲜到舌头都要掉了的鸡汤,一冷一热,实在是幸福。
林岁稳问他好吃吗,他都来不及回答,嘴里塞满了鸡肉,小松鼠似的一鼓一鼓,说不出话,又觉得自己太没礼貌,只好昂起头,眼睛还盯着那锅子鸡汤,巴巴的点着脑袋。
林岁稳觉得他一点都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什么都不管,脑袋里的馋虫全都跑到了明面上,他给温念盛汤,又夹了个鸡腿放到他碗里。
温念是瘪着肚子和林岁稳出来的,回去的时候,撑得都快走不动路了,慢吞吞的扒拉着林岁稳的胳膊,走一步都要喘三下。
林岁稳看他那样子,也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怎么没管管他,终于是到了车里,林岁稳替他开门,又给他系好安全带。
温念靠在车里头,看着林岁稳绕了一圈,走到驾驶位那头,打开车门,头顶的灯亮了,林岁稳坐了进来。
“林先生,你说的这家店真的很好吃。”温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是想和林岁稳说说话,没有营养的说过好几遍的话也想说。
他突然飘出来的一句,倒是让林岁稳愣了几秒,手扶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温念,见他是一副吃好了饭的食困痴傻的样子,他翘起嘴角,对温念说:“下次再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不过不能贪食了,胃会撑坏的。”
“林先生,还有下次吗?”温念歪头看着林岁稳,软乎乎的脸压在一起,雪白的皮肤在车内暖光下像是一段白玉。
他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般的思绪在脑海里翻滚,仿佛要冲破桎梏,他凑过去,隔着暖暖光幕,视线包裹着温念,那是一段不算安全的距离,温念纤细的神经一点点收紧发麻,他盯着林岁稳,嘴唇动了动,是紧张忐忑的反应。
可林岁稳只是替温念撩开一撮挡在他眼皮上的头发,指尖顺着眼眶旁的柔软轻轻蹭动,温念听到林岁稳说:“当然。”
之后,林岁稳送温念回去,温念的食困泛了上来,在跌晃的车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车子已经到了旅馆。
他揉着眼睛,看向左侧,林岁稳正侧头轻声打着电话,见他醒来,便捏着手机,错开了些距离,从另外一边把一个透明袋子拎了出来,他递给温念,对他说:“这是消食的药,回去吃一粒,胃会舒服些。”
温念接过袋子,他和林岁稳道谢,林岁稳拿着手机,一时没办法看顾他,便只点了点头,温念有些失落,眼巴巴的又看了林岁稳一眼,林岁稳已经收回了目光,眉头微蹙,模样是传说中的凶巴巴,低头讲着电话。
下了车,温念绕到林岁稳车窗边,隔着窗玻璃,轻轻叩了两下,林岁稳降下车窗,听到温念充满活力的声音,“林先生,今天的晚饭真的很好吃,不过下次得我来请你吃饭,好不好?”
林岁稳还没回答呢,胆子大的那位就数道:“一二三,你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
温念笑着用力摆手,“快走吧,快走吧,我也要上去了,拜拜。”说完,小跑着溜了进去。
独坐在车内的林岁稳诧异的看着自说自话的温念,手机里是裴时照,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说话声,正好奇的问着是谁?
林岁稳突然笑了,那几声笑,把裴时照吓了一跳,好几秒都是魂魄出鞘的状态,吼着喊着,“林岁稳你怎么了?”
林岁稳眉头一皱,轻斥,“闭嘴。”
而后,他又想到温念,语气蓦地一软,他对裴时照说:“下星期再去一趟普陀山。”
“又去?去干嘛啊?”
“烧香拜佛。”
☆、羊驼
第十章
第二天拍戏,全剧组除了温念,都是忐忑不安的。
就连导演都忍不住回头了好几次,瞄着边上的林岁稳,盼着他什么时候走。
拍完一场戏,副导演已经先忍不住了,把导演拉到角落里,低声问:“林先生什么时候走?”
“你问我,我问谁去?”导演捋了一把光秃秃的脑袋,顿了顿,说:“他是来探温念班的。”
“温念?”副导演愣了,他看向不远处坐在小凳子上的温念,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挂着笑,正和他们口中的林先生说着话。
当初温念突然空降下来,大家都以为这部电影要完了,没想到这个被硬塞进剧组的小孩表现力还尚可,虽然演技生涩,可胜在变通又知道举一反三,而且这地方偏僻,拍摄地也是简陋,温念来了之后一声都没吭,总体来说是可圈可点的。
“林先生你下午就要走?”
这边,温念听林岁稳说起他下午的行程,心里没有由来的泛起一阵失落,他忍不住出言挽留,可话说到嘴边,又觉得这样不合规矩。
林岁稳看着仰着头和自己说话的温念,对方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林岁稳微微叹气,他对温念说:“是之前就定下的行程,昨晚忘记和你说了。”
温念站了起来,像是小狗一样挤到林岁稳手边,他问:“那是去那哪里?”
林岁稳说了一个国家名字,“秘鲁。”
“那么远?”温念夸张的叫了出来。
林岁稳觉得他这样实在是好玩,记得以前他就是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格。
“下个星期就回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礼物?”温念歪了歪脑袋,皱皱眉,“我想不出来,别给我带礼物了,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那等我回来,你请我吃饭。”
林岁稳这般说着,温念就啄米似的点着脑袋,“好啊好啊,你早些回来。”
旁人是只能看到他们两个在讲话,但顾一鸣和向理就站在他们边上,把这俩没营养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站在这听大老板和我家念念调情?
下午林岁稳便离开了,剧组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温念状态降了下来,傍晚和邱易的一场戏卡了好几次。
导演看他状态不对,又见天已经晚了,想要拍的效果怕是今天也拍不成,便让他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温念有些内疚,觉得自己耽误了剧组的时间,但大家脾气都挺好的,嬉嬉笑笑还安慰着温念,让他不要自责。
在台州的拍摄进度比导演原先估算的要快了很多,没几天就都拍完了,之后便回了市区。
邱易饰演的顾望被何安安的继父殴打致死,继父宣称自己是过失杀人,企图减刑,而何安安作为唯一的目击者,却因为受到刺激而情绪过激,失去了作为证人的权利。
之后有一场是在法庭上的戏,对于温念来说难度很大,他摩挲着情绪,可又因为缺乏经验,很容易把自己带偏离了,控制不住自己,深深地沉浸入何安安的世界里,把自己弄得很疲惫。
向理让他不要这么练习,有一些感情丰富的演员,就是用以情演戏,入戏太深,最后想抽离都很难了。
向理的话,温念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其实还是不大懂如何演戏,大部分都在靠自己的情绪支撑,而最近的每一场戏都需要很强烈的情绪爆发,每次演完,温念都像是脱力一般。
法庭那场戏结束后,温念坐在道具场景里足足两个小时,剧组的人都差不多要走光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向理过去找他,叫着他名字喊了很久,他打了个哆嗦,才缓缓回过神。
温念看着向理,向理摸摸他的头发,“别发呆了,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还想再坐会儿。”温念摇头。
向理叹了口气,换上无奈的口吻,“不能再坐了,你公寓里来了个东西,送过来的人说是林先生从秘鲁带过来,送你的礼物。”
“东西?”
温念掀开眼皮,眼睛里一下子聚了光,他站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一扫刚才低落神色,他说:“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也不晓得,走吧,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向理说着,想了想,又道:“不过……送的人说,那礼物是会动的。”
向理开车载着温念匆匆回去,他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一辆小车,停在他公寓楼下。
温念下车,对方一见到是他,便走了过去,拿出一张单子让他签收。
温念捏着笔,在签收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他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对方从后车厢来搬下一个一米多宽的箱子,那箱子似乎还挺沉,对方替温念搬进了电梯。
三个人挤在电梯里,送礼物的拍了一下箱子,温念就听到里头发出“吭吭”两声,对方说:“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是林总寄来的,说是给温先生的礼物。”
温念脱口问道:“那他人呢?”
“应该还在飞机上吧,这箱子是提前运过来的,所以比较快。”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温念先去开门,而后他们一块帮着把箱子抬进了屋。
送东西的人把箱子搬进来后就走了,留下温念和向理,温念去拿剪刀拆封,向理站在边上,看着自己家刚才还有气无力郁郁寡欢的艺人神采奕奕精气十足的拆箱。
剪刀刚戳开一条口子,温念就停了下来,向理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不拆了?”
温念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说:“帮我拍下来。”
最近微博上涌现出一系列的拆箱视频,向理本来还在考虑着温念下一条微博该发些什么,没想到温念倒还挺懂的,她听着温念的话,利落的拿出手机,顺带夸赞道:“你这样总算有点爱豆的样子了,知道给你的粉丝一点小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