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好(8)
很快,姜晏维就被他爸拉到了人群中,都是他熟悉的叔叔伯伯,那些人还挺关心他的,周晓文他爸还摸了摸他的脑袋,“疼不疼啊,怎么又下来了,孩子累了一天,休息多好?”
姜大伟刚想替他解释,姜晏维狠了狠心,就开口了,“不是我爸,是我要下来的。我……”他一开口,姜大伟就先愣了愣。
然后就听见姜晏维说,“是我太任性了,我老想着我自己,却没想想我爸爸有多累。我总觉得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少了,我爸爸不爱我了,我真怕他只喜欢我弟弟不喜欢我了,不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吗?可却没想想,我爸爸只有一个人,却有那么多事情,他有多疲倦。他今天抱着我红着眼圈跟我道歉,我才发现记忆里无比高大的爸爸已经比我矮了,我在长大,他却在衰老,我不能因为对别人对我不好,而去惩罚他。爸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
姜晏维说这些的时候,原本是忐忑的,可随后他就发现,随着他的说辞,周立涛这些长辈们的脸色竟然越来越好,即便他在隐晦地说郭聘婷欺负他,可依旧有人冲他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他就知道,霍麒这法子还真管用啊。
而且,他爸似乎真的受到了感动。他话一落,他爸就狠狠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带着哽咽地说,“好儿子,好儿子!”当着众人面,他不可能太激动,这已经是极限了。他直接举了杯,冲着老朋友们说,“来来来,为了我家晏维这么懂事,干一杯,我姜大伟有这个儿子,没白活!”
随后的姜晏维就完全被他爸爸带节奏了,他真没想到,就这几句话,竟然有这种效果。他原本觉得,自己应该委委屈屈,垂头丧气的下来才显得比较可怜,比较好。原来,冠冕堂皇这四个字可以这么用啊。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楼梯口,已经看不到霍麒了,这人可真懂人心。
而好容易被姐姐劝进来的郭聘婷,一进来就瞧见了这一幕,什么叫“有后妈就有后爸”什么叫“别人对我不好”,这分明是在说她!最重要的是,没人反驳,他们还给姜晏维喝一杯,这是她儿子的满月酒会啊。
郭聘婷气得身体直发抖,可偏偏又不能进去撕,她姐姐还算知趣,见状赶快将人又给拉出去了。
姜晏维在一群大人的夸奖里,好容易脱离开来,就四处开始找郭如柏,可偏偏不见人影,他只能拉着林姨问了问,结果林姨说,“你下来那会儿就带着他女儿走了,现在走远了吧。”
姜晏维一听就觉得特遗憾,太对不住霍麒了。他连忙上楼去了书房,一开门就瞧见霍麒灯也没开,一个人坐在书房窗口旁的单人沙发里,花园里的灯光幽幽暗暗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看起来格外的孤单。
他推门进来,霍麒几乎是立刻回头站了起来,那盏沙发旁的落地灯被啪的一下打开,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清楚楚,姜晏维肉眼可见地瞧见一刹那间,他的脸上从激动到落寞的转变,他觉得自己有种负罪感。
霍麒还算了然,“他不肯?”
“不是,对不起,”姜晏维难过地说,“我脱身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哦!”霍麒好像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他无力地摆摆手,“没事,他就这样,谢谢,你回去吧。”
姜晏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霍麒显然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坐了回去,关上了落地灯,书房又陷入了昏暗。
姜晏维没办法,只能退了出去,又瞥了一眼那个坐在阴影里的男人,关上了门。
他想说声谢谢的,好像不太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终于见面了。
第8章 白玉老虎
姜晏维想了很多话题,想跟霍麒聊聊,可等到酒会结束,也没机会。后来他爸进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聊了有那么十几分钟,然后他爸就从后门把人送出了门。
姜晏维直接偷偷跟到了后门,他爸送完人一回头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姜大伟吓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郭爷爷为什么不见霍麒啊。”姜晏维直接发问。
“叫叔叔!”姜大伟先纠正了一句,然后才说,“还不是他妈闹的。”可大人说话就是烦人,姜大伟就说了这么模棱两可的一句,就转了话题,“你今天睡家里吧!”
姜晏维快让他给憋死了,他妈闹的,是因为他妈离婚再嫁,郭爷爷心里过不去直接不见儿子了,还是因为害怕霍麒在他妈面前不好做,才不见的,这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可惜再问他爸嘴巴就严了,丝毫不吐露外,还叮嘱他,“见到你霍叔叔的事儿不准说,听见没?”
姜晏维:……
姜晏维点点头,“知道了。我回医院不在家住。”
姜大伟显然是不太愿意的,可这时候郭聘婷已经在她姐姐的陪同下进了屋,仇人一见面,虽然不至于大打出手,可是眉角眼梢都是火气,眼见着就要起纷争。姜大伟实在是怕了,只能应允,“我送你去。”
姜晏维又不那么好受了,虽然是他自己要走的,可也不得劲。
一路上父子俩也没什么话说。虽然姜晏维心里就跟猫爪似的,却也没问出口。要是原先,姜晏维跟他爸关系跟哥们似的,这种话题他爸要不说,他能烦死他。可大概生疏的第一步就是知道克制吧,他如今已经学会去克制这种情感了。
到了医院,他爸看着他进了病房便匆匆离去。姜晏维躺在病床上,以为自己能想很多,不过大概是今天活动量太大,他几乎挨着枕头就熟睡了过去,等着一觉醒来,天都大亮了。
外面特热闹。
他这边是外伤科,住的不能说全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反正都是挨打进来的。他住单间还好,外面火气大的老爷们有的是,已经开吵了。
姜晏维看看表,都已经九点了,桌子上是医生给留下的药,可能看他熟睡就没叫他起来。他就着外面“大爷我怎么怎么厉害,怎么怎么给人头上开花”的争论洗脸刷牙,顺便吃了药。然后就没事干了。
这时候又不用上学,可让他一个人做卷子他也受不了。换了药,他就偷偷溜出门去了。
学校他肯定不敢去,老朱万一在楼顶上一看,好家伙,这小子住院还能跑出来这是骗假啊,肯定得整死他。他又不能回家躺着看电视,转悠转悠就到了秦城大学门口了。姜晏维打着带着煎饼果子味的嗝儿,想起了昨天坐在阴影里的霍麒。虽然管闲事这种事,他一向不屑于做,可他毕竟觉得欠霍麒一个人情,他想了想,就进去直奔郭如柏的办公室了。
他爸跟郭如柏是忘年交,他从小这边也没少来,都认识他。他去的时候,郭如柏正在批改作业,挺认真的,见了他还吓一跳,“维维,你怎么过来了,头不疼了吗?”郭爷爷是个特别和蔼的人,从小就对他很好。
姜晏维一边应着没事没事,一边用眼睛在办公室里撒么。
他才多大啊,没两分钟就让郭如柏看见了,笑话他说,“又瞧上我这儿什么了?”
一句话说的姜晏维脸通红,他小时候可没少在这里捣乱,那时候郭月明还是个小丫头,挺不高兴呢,“这是我爸爸的办公室,不准你乱动。”姜晏维要是能听就怪了,他四处摸,还张口要,每次都要把郭月明气哭了才行。
当然,姜大伟也不会白让儿子占便宜,东西他都会补上,顺便抱着郭月明用那个耳朵都起茧子了的事儿安慰她,“你是姑姑,他是侄子,他比你小一辈呢。”
郭月明那傻丫头就会拍手笑,大声的叫他小侄子!他那时候就发誓,自己要狠劲儿长,总有一天比郭月明辈分大,不过年纪大了就知道,这事儿纯属无解,这辈子没希望了。
他脸红归红,要东西却是丝毫不含糊的,“就是想找个可以当纪念的,我这不马上大学了吗?天天见不到怪想的,给我件把玩的呗。我爸的章都让我拿了。”
郭如柏已经习惯了这小子的跳脱,仿佛一点也没怀疑的样,笑眯眯地说,“我的章可不能给你。要不,这个给你吧。”
他说着,就走到了办公桌旁边,然后拿起了个白玉老虎,递给了姜晏维。
姜晏维吓一跳。
这个白玉老虎他知道啊。郭如柏毛笔字写得特别好,这是他的镇纸。用了很多年了,从来都不让动,他小时候调皮捣蛋都知道不碰的。他真没想到郭如柏能把这东西给他。
他站在那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郭如柏将东西塞进他手里,还打趣他,“怎么,嫌弃不如你爸那个啊,我可没他有钱。”
姜晏维就结结巴巴地说,“这东西太贵重了吧。”
郭如柏就说,“给你就是给你了,男孩子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你愿意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告诉你爸,给我送个新的来。”
姜晏维一边哎哎的应着,一边就犯了嘀咕,他总觉得郭爷爷大方的不对劲,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拿东西干什么啊。可他又不能问,照昨天那个劲儿,问了就要冷场了。
他又待了会儿,郭如柏要上课了,他才离开。
出了校门姜晏维也没犹豫,直接打车去了秦城湖一号院工地,那边热火朝天尘土飞扬的,门口就有看门的,他说要找霍麒,看门老大爷八成只认识工头不认识大老板,直接呵斥着让他一边儿去。姜晏维没办法,只能偷偷溜进去,摸到了简易房那边。
霍麒自然是在这边的,原本是说好有个会要开,结果时间没到就来了电话,助理彭越离得近,一眼就看见了上面三个字“霍青林”,这会就开不成了。
他直接起身一边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会议推迟,一边往门外走,就这一会儿,也听见几句,他老板霍麒很是冷漠地接了电话,叫了一声,“大哥。”
霍家的事儿,彭越是不敢多听的,直接将门关上了。这办公室是在二楼,就从走廊里瞧见了探头探脑的姜晏维,一身的名牌一看就不是工地上的人。
这时候办公室的人都在忙活呢,压根没人注意这小子。他八成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知道去哪里问,站在门口一脸困惑的样子。彭越只当是贪玩跑进来的小屁孩,下楼就冲他说,“这不是玩的地方,太危险了,出去吧。”
楼下一溜办公室都锁着门,姜晏维还想着是不是扑空了呢,这会儿见到个人,那可是真亲切。立刻问,“我找人!找霍麒。”
找老板的?彭越就上下打量他,他真是不知道老板在秦城有这样的小朋友。姜晏维立刻改口,“我是姜大伟的儿子,我叫姜晏维,我找霍叔叔。”
彭越立刻就对上号了。“哦哦,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办公室,“你去我办公室待会吧,老板有点事儿。”
姜晏维就被带到了楼上。特简陋的办公室,虽然空调呜呜呜的开着,可毕竟是简易房,吹着的地方热乎乎干燥得要死,没吹到的地方就能感觉四面八方都有冷气钻进来。屋子里就三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资料,连个沙发都没有,彭越直接让他坐在一个办公桌旁,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忍不住问,“你们平时不在这边吧,也太简陋了。”
“一直在这儿,”彭越说起这个挺自豪的,“我们老板一向是身体力行的,所以我们工程质量也好。”
姜晏维哦了一声,不吭声了。
里面霍麒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浑身都散发着戾气。他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这种模样他妈都不曾见到过。但对霍青林,他忍不住。
他叫完那一声大哥后就再也没出声,霍青林在对面说,“霍麒,这是还在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