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163)

　　“‘夜市’是什么？”乔恩问。

　　“往北走有一个用来吸引游客的古城街道，到晚上的时候小摊贩会在街道上摆摊，”刘志伟说，“会点起灯笼，夏天的晚上总会有很多人。”

　　乔恩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还等什么？”

　　夜市已经开了，天色完全暗淡下去，老城的街道上开始亮起了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刘志伟慢慢地推着乔恩的轮椅向前走去。整个城市的人似乎都向这条街涌来。人们摩肩接踵，从四面八方涌进这条古街。

　　乔恩晚上被灯火照亮的街道远比白天更加好看，乔恩看着看着上方两排灯笼，和四面吆喝的摊贩，兴奋的面孔被映成了红色。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有的卖吃的，有的卖小玩具，刘志伟怕同乔恩走散，没有离开他的轮椅半分钟，可乔恩突然在卖臭豆腐的摊位前挪不动了。

　　“我想吃臭豆腐。”乔恩说。

　　刘志伟叮嘱乔恩留在那儿别动，自己上前买了一串臭豆腐。

　　当他付钱的时候，他听到身旁有人说：“给我两串臭豆腐。”

　　刘志伟忽然楞了一下。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只看到一个青年站在边上，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似乎察觉到刘志伟的视线，那个青年转过了头来。

　　刘志伟却淡淡地转了身，走向乔恩，将臭豆腐递给了他。

　　乔恩吃了一块臭豆腐，隐约察觉到什么，微微别过头看向刘志伟的身后，只看到一个青年正盯着刘志伟的背影。

　　哪怕是在那样昏暗的光线下，乔恩还是认出了对方——刘志伟的表哥，杨烁。

　　杨烁没有照片上的年轻，他看上去极其普通，和从前有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像刘志伟了。他身边的女人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外国人啊？”

　　接着她看到刘志伟摘下了口罩，她禁不住说道：“好帅啊……”

　　杨烁下意识地抽出了自己被女人抱着的手臂。可当他试图向前一步时，只看到那个外国男人忽然撑着一根拐杖站了起来，似乎要向他走来，可却被刘志伟拦住了。刘志伟毫不犹豫地拽住乔恩的衣领，再拦住他的后颈，让他低下头来，就在人来人往的夜市中央，直接而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乔恩。

　　红色的火光将他们的面孔轮廓勾勒出昏暗虚幻的形状，他们吻得很忘情，那个高大的外国男人用空余的手搂着刘志伟的背，将自己的一半力量架在刘志伟身上。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色：“真恶心，同性恋……”

　　她拽了两把杨烁，却发现杨烁定定地看着他们。“你干嘛呢？赶紧走啊！”杨烁不耐烦地甩开了她。

　　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围观，甚至有人举起了手机。

　　刘志伟在有人举起手机的同时分开乔恩，戴上了口罩。他隔着人群斜视着杨烁，仿佛在嘲笑对方曾经的怯懦。乔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对方，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他缓缓地在刘志伟的搀扶下坐下去，任由刘志伟推着他继续向前。

　　“该死，我吃了臭豆腐……”他猛地想起了什么。

　　“的确很臭。”刘志伟噗地笑了出来。

　　“……我可以买一串糖葫芦用做补偿吗？”

　　“你吃了甜食也不能掩盖那个味道。”刘志伟无情地说。

　　“Damn!”乔恩低声对自己说。

　　“不过我不在乎，”刘志伟接着说，“你听到了吗？我不在乎。”

　　乔恩抬起头仰望着刘志伟，脸上带着一种爽朗的笑容。刘志伟忍不住低下头来隔着口罩吻了吻他的鼻尖。“我连你是残疾人都不在乎，为什么会在乎这个？”

　　乔恩于是就那么仰着头一边看着刘志伟，一边吃臭豆腐。他的眸子里全是灯笼的火光，像是缀满了红色的星火。

　　“当爱情发展到性那一步时，所有人都会发现那是原始而肮脏的，”刘志伟淡淡地说，“但也许那就是爱情最原始的模样，肮脏而自私的。我也许是最自私的那一个，因为我想让爱情保持它最原始的模样。”

　　“你说得不对，”乔恩仰头看着他，“我觉得你一切都很美好，很纯粹，没有缺陷。从里到外，你是我能找到的最完美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最近给我疯狂投雷的大家_(:з」∠)_给大佬们跪下，我的猫全靠你们才能成功活下来（不是）

第157章 一百五十七 [VIP]

他们没有回去得很晚。四周总是不断投来的打量目光让刘志伟有些疲惫。他将乔恩带回宾馆时, 乔恩也有些疲惫了。他在刘志伟的搀扶下走了不少的路, 双腿发热发颤。

　　刘志伟看着他的腿说：“等我们回去了，得带你去一趟医院。”

　　乔恩直觉回复：“我很好。”

　　“我想知道你的恢复进度，”刘志伟放缓了语气，“得知道我们没有恢复得太激进，留下隐患。”

　　乔恩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当刘志伟掀开被子的时候,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灰尘的味道。他知道这个酒店就是这样, 来的人少, 即使要求更换, 换下的床品也是积满了灰尘的。他将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拍了一遍, 然后对乔恩说：“上床吧，babe。”

　　乔恩有些嫌弃地看了一会儿那张床，最终还是挪到了床边。

　　“你呢？”他有些不乐意地看了看旁边的那张床。

　　刘志伟从边上的床头拿来了枕头，将乔恩的枕头往边上一怼, 双手环胸说：“你说呢？”

　　乔恩顿时又露出了笑容。他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玩具蟑螂，问刘志伟：“明天几点起床？”

　　刘志伟不知道他又怎么玩心大发了, 于是说道：“六点半。带你去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旗帜下的校园生活。”

　　乔恩于是摆弄了好一会儿蟑螂腿, 然后将自己挪到了床上。

　　单人床很窄，只比病床大了一丁点。刘志伟和乔恩睡得很挤，但乔恩并没有松开刘志伟的想法。

　　在陌生的地方一时无法睡着，乔恩便在黑夜里搂着刘志伟轻轻地问道：“那个人——杨烁,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刘志伟也没有睡着, 他背对着乔恩侧躺着，乔恩的手搂在他的腰上。他抱着一团被子说：“不知道……当时他看中的女孩不是今天见到的这个。”

　　“嗯？”乔恩有点儿意外。

　　“今天的这个太年轻了……”刘志伟说, “看上去只有二十岁。”

　　乔恩难以理解：“为什么一个gay还能换女朋友？”

　　“我不知道，乔尼，”刘志伟说，“我根本不在乎他。”

　　“你不在乎他，你却当街给了我一个吻？”乔恩有些不是滋味，“你在别的时候可没有那么热情。”

　　刘志伟闻言转过了身来。正面面对乔恩：“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什么事？”

　　“这个社会是不可能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的，”刘志伟说，“但是我能找到一个同样愿意堂堂正正承认自己的人做伴侣。而且我已经找到了。”

　　乔恩愣了一会儿，接着慢慢收紧了他的怀抱。

　　“杨烁配不上我，”刘志伟坚定地说，“他只是个该死的胆小鬼，没有才能的剽窃犯。我甚至不必对他做什么，他也将生活在碌碌无为的只能让自己痛苦折磨的环境里，他的人生只是一场小人物的悲剧，甚至不用任何人推动。因为他根本不敢做自己。”

　　“你说得对，”乔恩缓缓地说，“他根本配不上你。但是我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

　　刘志伟楞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在你告诉我是他将你带去孙霈华那儿的那天，我让飓风的那些家伙查了查他现在的工作。”乔恩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感情状况，但我知道他现在在一个娱乐公司做实习导演。”

　　刘志伟怔怔地借月光看着乔恩。

　　“我是个会把nerd堵在洗手间里的坏蛋，”乔恩说，“还会用空的弹膛吓唬新兵，我可不是个好人。”

　　刘志伟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得身体开始颤动。他们的双腿胡乱地叠在一块儿，刘志伟颤动的时候，两人的皮肤在互相摩擦，骨头在轻轻地碰撞。

　　“Zeo，”乔恩忽然说，“如果做|爱，你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刘志伟愣了好一会儿，面孔突然变得火烫。他稍稍和乔恩拉开了距离，让乔恩的面孔完全离开了他的影子，暴露在了月光下，“你、你呢……”刘志伟含糊地说。

　　“Gay里总是喜欢在下面的人多，”乔恩说，“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在上面，哪怕我是个瘸子。”

　　“乔恩，别这么说自己……”刘志伟有些不知所措，“我……”

　　“你什么？”乔恩大睁着眼睛看着刘志伟。

　　刘志伟含糊地说：“我不太在乎……”

　　“Oh，”乔恩有些意外，“这么说你也完全可以把我抱——”

　　刘志伟连忙说：“OK， stop.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跟你谈这个有点儿奇怪。”

　　乔恩摊开了手：“我们结婚了。”

　　“是的，我面对的是我的第一个丈夫，第一场正式开放的恋爱。”刘志伟强调了一下“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