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死(179)
刘志伟愣了好一会儿。他和乔恩结婚后的第一个造型是《人格游戏》里的梁君衡，刘志伟认出这个图形也正是因为那副薄薄的眼镜。乔恩很早以前就开始拼这个东西了，可刘志伟却一直没有注意过。
“我一个人在家总需要找点东西打发时间，”乔恩看到刘志伟的表情说道，“如果跨洋过来还是整天只能处理飓风的工作，我会抑郁而死的——这只是我个人爱好。”
刘志伟抿了抿嘴唇，帮着乔恩拼了起来。乔恩告诉他那些地方需要拼特定的颜色，那些地方需要往上堆叠，刘志伟一玩上，就有点儿入迷了，忘记了时间。
当乔恩的闹钟响来时，刘志伟才猛地反应过来。
“我说了，这很有意思。”乔恩对刘志伟说。
刘志伟的紧张也缓解了下来，平和地对乔恩笑了起来：“下一次拼你应该叫上我。”
“我还打算拼一个我的头像，”乔恩立刻兴致勃勃地说，“这样两面墙上的图像就能够对应。”
“……你打算把我们的墙面全部挂满东西吗？”
“我说过，”乔恩说，“以后这里会充满你的荣誉和回忆，这可是你的勋章墙。”
刘志伟抿着嘴唇微笑了起来，对乔恩说：“走吧，我们该去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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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玉丽就站在火车站上。A城的火车站和他们那个小城的火车站差距很大，整个火车站造得像飞机场，规模大，人也多。
刘志伟告诉朱玉丽就在A出口等，朱玉丽也就站在那儿。没有一会儿，一辆低调的大车到了。就算刘志伟戴着墨镜，朱玉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刘志伟腿长腰窄脸小，朱玉丽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觉得他浑身的气场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也跟网络上照片里的人不一样，更同她从前认识的男孩不一样了。
他看上去阳光英俊并且自信，完全符合朱玉丽心中的那个对自己孩子未来的愿景，可他分明却又走上了朱玉丽最想不到的路。
刘志伟很远就看到了朱玉丽。朱玉丽穿了条碎花的裙子，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她的身材已经不比年轻的时候了，头发也变得灰白，但是刘志伟却依旧感觉到了他母亲年轻时候的那种优雅的力量。他大步走向朱玉丽，高兴地叫道：“妈！”
朱玉丽的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将手里的拉杆销交给了刘志伟。
刘志伟麻利地将行李塞进车后备箱，替朱玉丽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朱玉丽一上车就看到乔恩坐在副驾驶座上，冲她微笑着伸出了手：“很高兴再见到你。”
朱玉丽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不出所料，她也只能伸手跟乔恩握了握手。握手的时候她注意到乔恩的腿上摆放着一盘吃了一半的点心，是她小时候手把手教会刘志伟怎么做的。
她的心中不觉多出了一丝很难形容的感慨。刘志伟绕过车头上车的时间里，她和乔恩独处的几秒钟内，她同对方像是达成了某种特殊的默契。当刘志伟上车进入这个空间，他们短暂的眼神交流结束了。
刘志伟对朱玉丽说：“妈，你是送我上大学之后第一次来A市吧？怎么样，变化大吗？”
“跟你一样大，”朱玉丽说，“这火车站我都不认识了。”
“前年才修完，”刘志伟说，“再往前，你就更不认识了。”
中午时分不是交通的高峰期，他们顺利地到了家，刘志伟开车进小区的时候既验了指纹又验了声音，把朱玉丽看得不住咋舌：“你这是住在紫禁城啊？我是不是还不能随便进出了啊？”
刘志伟乐了一下说：“一会儿就把你的指纹声音登记上去。这个小区也有几个明星，之前发生过一些安全问题，安保系统就全部换过了。”刘志伟没说是乔恩换的，也没细说是什么问题，他将朱玉丽驶入了车库，没一会儿就带着朱玉丽进了家门。
朱玉丽来之前设想过无数次刘志伟的家会是什么样的，脑海里无非就是那么几套漂亮的样板房样式，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里面的摆设和内装让她禁不住睁大眼睛。刘志伟看到她慢慢走向那块巨大的玫瑰花板，于是上前说道：“房子都是乔恩装修的，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他自己做的漆和防腐。”刘志伟一路介绍了过去，墙上有他的照片，地上随意地摆放着风格让朱玉丽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东西，这个房子太过随意干净又太过凌乱，藏满了主人的故事。
朱玉丽一直走到他们的卧室里，看到墙上两条照片时，她摸着刘志伟最早的一张照片，红了眼睛。
刘志伟连忙搂住她的肩膀，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妈？”
朱玉丽难过地说：“我错过了你那么多时间和生活……那么多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以为很短，其实那么长……”
刘志伟搂紧了朱玉丽。
“我一直只记得那个时候的你，”朱玉丽指着墙上他最早的那张照片，“再往后我就不认识你了，一眨眼你就是另一个人了。”
刘志伟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抱着朱玉丽，像是抱着受到委屈的女儿。
他将自己的嘴唇放在朱玉丽的头顶上，闷闷地说：“妈，我还是我。”
朱玉丽搂紧他的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刘志伟抱了她一会儿后说道：“我带你去看看另一间。”另一间就是乔恩的书房。朱玉丽进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非常陌生的风格。不知道是气味还是摆设的问题，她忽然真正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家庭，住在别人的家里，而不是自己儿子的家里。
刘志伟说：“妈，你委屈一下，晚上就睡在这儿。”
朱玉丽说：“这房间比我们那儿两个屋都大，算什么委屈。”这么说着，她绕着一整个书房走了一圈，只看到了玻璃柜里的无数电脑硬件和刘志伟的好些剧本。哪怕这里面有刘志伟的东西，她还是觉得陌生，因为那些都是她曾经错过的。
朱玉丽看向了站在门口等着她打量的刘志伟。那个男孩已经长大了，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有家庭，有爱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朱玉丽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刘志伟没有变，又在下一秒觉得刘志伟已经面目全非。她就那么站在陌生的房间里看了陌生的刘志伟好一会儿，轻轻地放下自己压在心尖上多年的东西，就像将一只猫从肩头轻轻放在了地上似的。
然后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我睡这儿，你们睡哪儿？”
“旁边……”刘志伟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你们睡一起？”朱玉丽皮笑肉不笑地说。
窒息的刘志伟：“……”
“妈……”刘志伟正想说什么，就见到朱玉丽挥了挥手，转过了身：“这是你家，我管不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个due要赶，所以字数不多，明天再多补点。
第169章 一百六十九 [VIP]
朱玉丽的临时到来让刘志伟有点儿措手不及。刘志伟安顿她的行李时只觉得箱子不轻, 心里刚做好朱玉丽要长住的准备, 就听到朱玉丽忽然拍了一下腿说：“哎，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点菜，都是你爷爷种的，不施农药。”她上前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挖出了一大包蔬果, 有萝卜有青菜, 还有各种各样的地下作物。
那堆东西一拿出来, 她的箱子就空了, 里面就剩下了一身换洗的衣服。
刘志伟看到这又有点儿难过和懊恼, 他将蔬果从朱玉丽手里接过来，沉着嗓子说道：“妈，你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这儿都有得买。”
“这儿的蔬菜都是大棚的, 农药用得厉害，还不知道加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激素, 你爷爷种的我们又吃不完, 都新鲜得很，你放厨房哪儿？”
刘志伟没辙，只能帮她提着放进了厨房。
乔恩帮不上忙，就坐在客厅里看着他们, 桌子上的那块拼图快要拼完了。
刘志伟作为这两人关系的唯一纽带, 舒了一口气说：“妈，今晚我请你去吃蟹肉堡吧。”
“那是什么东西, 在家做不好吗？非得去外面，这不老多菜么……”朱玉丽话没说完，已经被刘志伟搂住了肩膀。刘志伟无奈地说：“现在是在我家，我说了算。走吧，乔恩。”
乔恩早就等着出发了，刘志伟一说他就立刻支着拐杖站了起来。朱玉丽看到，低声对刘志伟说：“你也不去扶他一把。”
“妈，他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不会客气的，”刘志伟说，“我也不把他当作残疾人，这点小事他自己能行，对他腿的恢复也有好处。”刘志伟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乔恩完全能够听见，他来到他们身边，冲朱玉丽很自然地微笑了一下，反倒让朱玉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志伟上车前定了一个包间，带着两人一到就走进了包间。他有好一阵没有来了，半年前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他还能跟乔恩两人大大咧咧地坐在餐厅大厅里放开手脚吃，现在他却不得不思考被认出的可能。
乔恩没有坐轮椅，进去之后走的路不长不短，刘志伟便扶住他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夹在对方另一边的腋下借了他一把力。
他们互相帮助的时候完全不需要语言的交流，而刘志伟也没有显出一丝不耐烦。朱玉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俩，只觉得他们的关系像亲密的兄弟，又像陪伴许久的恋人，还带了一点相互的欣赏、崇拜和同情。
朱玉丽找不到话说，只能在后侧跟着他们。
“妈，这个东西我们那里没有。”刘志伟却没有将她落下，扭过头来跟她说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