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67)
阳光十分刺眼,风不大,但特别冷。
刑文飞拉着秦素沿着沙山不断往前走,秦素说:“我们去哪里?”
也许前方还有更好的风景,也许前方什么也没有,但在沙山上,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又冷得不行,而且周围没有人,送他们来的车也看不到影子了。再往前走,说不得会迷路,到时候还要人来救援,就糟糕了。
刑文飞指着更远处的一个沙山脊,“我想去那里看看。”
秦素说:“哦,那过去吧。”
看着很近,真走过去,却非常费力,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才到了,满身都沾了沙,即使有太阳,但依然很冷。
站在山脊上,前方依然是沙山,好像和之前走过的沙山都没有什么区别。
刑文飞在地上坐下,喘着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秦素也来坐下。
秦素说:“你是来这里吹风吗?”
刑文飞对他笑,“坐在这里,好像世界上只有你和我了,远离尘嚣,可以享受孤独。人本来也需要这种孤独感,对吗?”
秦素用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片,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给他看照片。
照片里的刑文飞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戴着黑色的帽子,围着灰色格子围巾,戴着太阳镜,阳光跳跃在他的身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刑文飞看了看照片,说:“你这照片什么都没拍下来嘛。”
伸手搂过秦素,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开了前置镜头,准备拍两人的自拍。
秦素看了他一眼,就望向远方起起伏伏的沙丘,阳光和风都非常干净,也同样冰冷。
刑文飞拉下围巾,要去亲秦素,秦素看了看镜头,说:“还是别拍这种照片吧。”
刑文飞偏不听,亲在秦素的头发上,正要按拍摄,手机黑屏了。
“咦。”刑文飞一愣,点了点手机,发现是关机了,秦素笑了起来:“太冷了,苹果手机受不住低温,别去白费力气了。”
刑文飞:“……”
郁闷的刑文飞从秦素的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为什么你的就可以。”
秦素失笑:“华为比较扛低温。你改用国产手机嘛。”
刑文飞哼了一声,握着秦素的手,用手指解锁了锁屏,点开摄像头,调到前置镜头,对准秦素和自己,拍了一张亲在他头发上的照片,又把他的围巾往下按了按,要亲他的嘴,秦素受不了他这样胡作非为,去抢手机:“别拍这种照片。”
太冷了,刑文飞拿着手机的手很僵,手机瞬间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落进了山脊另一边下方的沙里,埋得只剩下一半截。
两人都在这一刻呆住了,秦素无奈地看着刑文飞:“我去捡。”
“你别动。”刑文飞把他按在沙丘脊上,自己探身去拿手机。细沙因他的动作向下滑去,手机也继续向下滑,秦素看了看倾斜到六七十度的沙面,拉住刑文飞:“别去拿,这样要摔下去。”
“没事。这个沙很软。”
刑文飞再次向下踏了一步,手总算拿到了手机,正在这时,细沙像水流一样不断向下滑,秦素一惊,在最后一刻伸手拽住了刑文飞的衣服,但刑文飞的坠势把秦素也拽了下去。
两人沿着沙丘斜面向下滚了几圈,两人全身都是沙,刑文飞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抱住了秦素,趴着停在了斜面上,两人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秦素一边抹脸上的细沙一边看下方,距离这个沙丘底部至少还有几十米,他无奈地说:“我们是下去还是爬上去呀?”
刑文飞搂住他,说:“滑下去吧。”
不等秦素答应,他已经搂着秦素往下滑,蓝天、风和黄沙在滑行里后退,秦素搂住刑文飞的颈子,突然觉得这还挺好玩的。
只是到了底部,差点被上面滚下来的沙埋住,两人只好赶紧起身,一边跑一边拍落身上的细沙,一时倒也没意识到危险。
刑文飞指了另一边稍微和缓的沙丘,说:“我们从那边爬上去吧。”
说着,拉着秦素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秦素实在不想走了,就坐在那里,倒鞋子里的细沙,刑文飞蹲在他身边,一边抹掉他脸上的沙,一边问:“冷不冷?”
秦素穿好鞋,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铂金戒指在绚烂的阳光里熠熠闪光,他这时候一身狼狈,刑文飞也不比他好多少。
秦素本来打算在沙丘脊上时给刑文飞,哪想到就这么掉下来了。
秦素说:“我不太会买戒指,找人问了一下,说这个牌子还可以,就去买了。”
刑文飞看了一下,是蒂凡尼的,对戒。
刑文飞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去。
秦素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擦干净了,就亲上去,然后把戒指给他戴上了。
刑文飞的手指有力而修长,戴上戒指,就更显手指白净细长,很好看。
刑文飞高兴地欣赏了一阵戒指,随即在他的身边坐下,把另一枚戒指给秦素戴上了,把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放在一起,让秦素解锁了他的手机,就拍了一张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扣在一起的照片。
刑文飞把手机揣回秦素口袋后,又抱住他,发了一会儿呆,说:“这里好安静,只有你和我。连风声也听不到。”
秦素看着戴了戒指的自己的手,又把刑文飞的手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吻,说:“小文,我爱你!”
他突然的一句话,郑重而温柔,刑文飞看向他,去亲他,笑道,“我也爱你。”
秦素却有点发愁,好像只有在远离了人群,远离了社会关系的这里,他才能说出“爱”这句话,因为在他心里,爱不只是一种感情,更是一种责任。
他看着刑文飞,说:“你是我的恋人。但你也是你父母的儿子,我很担心,我没有办法轻易获得他们的认可。”他不知道,刑文飞是否能明白他的忐忑和不安。他比刑文飞年长,本该承担更多责任,但两人的社会关系和背景的强弱对比,很显然让他没法做到。因为没法做到,所以秦素不安。
刑文飞知道他的意思,和他冰冷的手交握,低头道,“没事的,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打动他们。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有他们的,我有我的。我不可能因为他们而活。我有我的感情需求。”
秦素抱住他,寒冷的空气让他呵气成雾,他低声道:“我们回去吧。不然司机得担心了。”
刑文飞随着他站起身,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一座座沙丘,回到文明世界里去。
刑文飞问:“刚才,是求婚了吗?”
秦素紧紧扣着他的手:“求婚应该更正式一些吧。”
刑文飞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下次由我来求婚吧。”
两人从沙漠里出来,又去了月牙泉,月牙泉上有一层冰,但并没有被完全冻上,两人拍净了身上的沙,坐在茶屋边喝水,太阳下山了,天气更冷,天和地都非常安静,秦素说:“这里不愧是千里佛国,太安静,连思考都变得慢了。”
刑文飞看得出秦素的放松,说:“走,回去吧。我们明天还可以再来这里坐着。”
秦素笑起来,随着他一起回去。
第60章
当晚, 秦素和刑文飞坐在别墅顶楼的玻璃房里, 在黑暗里看西北的夜空, 此时刚过阴历月中,月亮极近极亮。
黑色的天幕,被星子洒满。
天空就像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秦素坐在躺椅上, 望着天空发呆,刑文飞回了一会儿信息,过来躺在他的身边, 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问:“你在看什么?”
秦素看了看他,道:“看天空。这时候能够看到的所有星星, 大部分都是星系吧,有些甚至比银河系还要大, 是不是?”
刑文飞点头:“是吧。只是冬天的西北看不到银河,我们可以去南半球, 可以看到银河。在南半球看银河,比北半球漂亮。”
秦素说:“看这个星空,就发现人真的太渺小了。相对于宇宙来说, 不说单一的个人, 即使是整个人类的历史,也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已。如此一看,人类个体的存在,单薄又脆弱,作为沧海一粟, 很多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六岁的时候,问过我爸,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刑文飞侧身盯着秦素,“为什么六岁要问这种问题?”
秦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当时看着周围的大人们都庸庸碌碌地活着,早上起床,慌慌忙忙去上班,下班后回家做饭,吃了饭,看电视,然后就到睡觉的时间了,我所见,都是这样,当时,不太明白这样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刑文飞笑着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问:“那你爸回答你什么?”
秦素:“他说他也不知道。所以先活着,慢慢寻找答案,也许可以找到,也许找不到。”
他伸手搂住刑文飞的腰,问他:“难道你没有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刑文飞抬起头来,接近秦素,在他的唇上亲了两下,才盯着他笑说:“大概从四五岁开始怀疑这个问题,直到上初中后,还在思考,但之后,就不太想去思考了。我想,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吧。因为我好像要比其他人获得的优厚很多。而且有机会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以前我很不喜欢小俞,因为她总爱偷偷跟着我,然后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妈,我就去让她不要再跟着我了。小俞说,她希望有妈妈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和安危,如果她不见了,她受到了伤害,总有人会去找她,会疼她所疼,让她不会消失都没有人注意到,但她不可能得到,所以,她觉得我应该感激有父母这样。”
秦素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低声说:“小俞从小没有父母关爱,所以没有安全感。”
刑文飞说:“应该是吧。所以我告诉她,她一直那么偷偷跟着我,她不见了,我肯定会第一个发现,不会让她无缘无故地在世界上消失。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除了自己的意义外,还有在其他的关爱自己的人心里的意义。个人只是沧海一粟,也许都看不出什么意义来,但TA肯定和很多人联系着,靠这个联系带来飓风一样的意义。几千年前的人,诸如孔子孟子,诸如秦始皇,他们到如今还影响着我们,还会继续影响下去,这就是渺小的个人的意义吧。”
秦素笑了笑,觉得刑文飞这话很对。
刑文飞又亲上他的嘴唇,说:“你对我就有很大的意义,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感到高兴。秦素,谢谢你和我存在于同一个时代。不然,你看这个宇宙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你。”
秦素笑了起来,将他抱紧。
刑文飞看着天空发呆,他喜欢这样的安静。相对于宇宙,人如此渺小,但他在此时,还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享受宇宙的这份美好。
秦素去洗澡时,突然摸到背部有很小的细疙瘩,他皱眉想了一阵,担心是有什么事,快速洗完后就裹上浴巾,去叫刑文飞。
刑文飞正坐在沙发里和他妈打电话,看到秦素从浴室里出来看着自己,秦素湿润的眼睛显得尤其黑,如墨汁在水中散开,带着一种深沉又神秘的美感。
刑文飞意识到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赶紧和王女士说了两句结束语,挂了电话,走到秦素跟前去,说:“怎么了?”
秦素有些紧张,道:“我背上应该起了一些疹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刑文飞马上看过去,秦素的背非常白,除了肩胛处有一颗小痣外,毫无瑕疵,而且他很瘦,背上只有很薄一层肌肉,这时候,靠近腰的部分,有一大片红白色的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