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自己是吸血鬼,我男朋友说不是(10)
那老师听他这样说,才走了。“那你可好好照顾毛老师。”
没过一会儿,时间来了,进校时保安让他把头盔摘了登记,他只能手忙脚乱披上衣服上的帽子,傍晚的阳光已经熹微,杀伤力却不减,他的额头已经被日光灼伤了一点儿,一路走一路问到办公室,看见蹲在地上的陈柏涵问:“请问初三组的化学老师毛小洛是在这间办公室吗?”
办公室里除了陈柏涵已经没别人了,他问完就想走,却听见陈柏涵说:“就是这儿就是这儿!你……”他吞吞吐吐着不知道这人跟毛小洛关系怎么样,能不能信赖,想着不然自己给毛老师硬拉出来背走得了。
时间见他一脸复杂的表情,还以为毛小洛怎么了,吓个半死:“小洛怎么了?很严重吗?他现在是在医务室还是去医院了?”
“他……他在这儿呢。”陈柏涵指了指办公桌桌底。
天天像只没有安全感的猫,窝在里面既不动弹也不出声。
时间蹲下来喊他:“小洛?”
天天看着他,一脸警惕,瞳仁瞪得大大的,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他。
他又迟疑了一会儿喊:“天天?”
天天看向他的眼神这才发生变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那天跟你打过电话的,你忘了?咱们聊了半夜。”
陈柏涵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话一脸震惊,见毛小洛已经被时间的话引得钻出了桌底,问:“毛老师到底怎么了?我看他不对劲儿,其他老师来问的时候我也不敢说,只能说他摔倒了起不来。”
“谢谢你。”时间一手拉着毛小洛,另一手伸出来跟他握了握,像对成年人那样,说,“方便留个电话吗?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可以直接跟我打电话。”
陈柏涵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输号码,又问:“毛老师到底怎么了?”
“他……”时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晌还是没说,只道,“等哪天让小洛亲口跟你说吧,我先带他回家。”
21.
天天愿意跟时间走出来,并不意味着对他信任,只是觉得他的声音熟悉,记起了那天半夜的话而已,他跟着时间走到学校大门口,一路上都有老师和学生跟他打招呼,但他呆呆的一个没理。
时间说:“天天,我是小洛的男朋友,你应该知道吧?”
天天点点头,说:“阿诺因为这个发了很大的脾气。”
“……”时间听到这个没有说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愧对阿诺,但他只停顿了很短暂的一会儿,就接上了之前自己想说的话,“所以,我对于你们来说是可以信赖的……”
“阿诺说你就是个大骗子。”
时间:“……”
夕阳西下,冬天夜晚黑得早,天边已经没有日光了,时间给天天戴上头盔,一边发动摩托车一边说:“很对不起阿诺,但你们都是小洛的组成部分,我爱他,也爱你们。”
天天没再说话,而是乖顺地抱住时间的腰,感受到风声在自己耳边呼呼刮过,很兴奋地尖叫起来。时间跟着他的尖叫扯起嘴角,说:“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位心理咨询师,那是小洛的咨询师,也是你们的咨询师。”
张子敬看见天天的时候并没有惊讶,而是马上进入了主题,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天天。”
“你好天天,我是小洛的朋友,也是他的心理咨询师,我叫张子敬,很高兴认识你。”
天天被凯哥叮嘱要心怀警惕,可面对张子敬友好的笑容,他不知道该怎么警惕,于是往椅子上缩了缩,一只脚搓着地毯不说话。
张子敬并没有生气,而是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问:“天天,你今年几岁了?”
“八岁。”天天坐在那儿静不下来,一双眼睛在房间里乱飘,打量着墙上的画,柜子里的书,还有窗台桌边的花草,完全是一副八岁儿童的神态。
张子敬问:“你认识毛小洛吗?”
天天点点头。“每当他痛苦的时候就会换我出现,他很脆弱。”
张子敬笑着肯定他:“你很坚强。”又问,“你平常跟他有过交流吗?”
“没有。”天天的眼睛盯着他办公桌上的一只布朗熊回形针收纳磁铁说。
张子敬看到了,把磁铁上的回形针取下来,把小熊递给他,说:“借你玩儿一会儿。”
天天说了谢谢,很高兴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摆弄,玩儿了一会儿又还回去放好。张子敬说:“你可以再玩儿一会儿。”
天天摇摇头,说:“我玩儿好了,谢谢你。”
张子敬试探着问:“你平常跟其他人有过交流吗?”
天天不自觉地与他亲近了,老实答道:“会跟凯哥还有阿诺聊天。”
张子敬在本子上记下了“有并存意识”几个字,然后问:“他们对你好吗?”
“好啊,就是阿诺有点坏,经常逗我,说要咬我,把我变成吸血鬼。”
“?”张子敬瞬间有些茫然,“吸血鬼?”
“阿诺说他是吸血鬼,晒不了太阳,大部分白天都不出现。”
张子敬好奇为什么阿诺会认为自己是吸血鬼,又问天天:“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们俩的?”
天天仰起头想了想,说:“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那你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替’小洛出现是在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是在……”天天的眼睛不乱飘了,他明明是成年男子的体型,坐在那里的姿态却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忽然哭了起来,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他自己抬手擦掉,低声啜泣道,“……我不能说,爸爸会惩罚我的……”
他坐在那儿忽然尖叫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外界的攻击,在椅子上不断闪躲,甚至抱着头跌坐到地上,大喊:“我不敢了,我是乖孩子,我会听话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爸爸别惩罚我……”
“没有人会惩罚你,你是安全的,天天,你现在非常安全,相信我,你现在非常安全,你父亲不在这里,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张子敬从办公桌后面走过来,与他一起蹲在地上,但没有触碰他,而是不断向他保证环境的安全,“你可以告诉我,没有任何人可以惩罚你,你是安全的。”
天天坐在地上,擦着眼泪不说话,张子敬问他:“可以告诉我吗?”
“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保证。”
天天再三确认后才说,“当时……爸爸用鸡鸡捅我的屁股,捅得很疼,他还骂一些脏话,说我是‘骚货’,还不许我告诉妈妈,否则就把我卖到山里去,一辈子没人能找到我……我好害怕……他说,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才惩罚我……”
“你没有错,你很乖,他不应该也不可以伤害你。”张子敬又向他重复了几遍,等他的心情平复了,才站起来,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他。
天天哭得口渴,擦干眼泪,爬起来扶着椅子坐好,接过水杯小口喝了,红着眼睛问:“我可以退下来休息一会儿吗?我好累。”
张子敬温和地向他点点头,天天得到许可才慢慢闭上眼,毛小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脚像触电似的抽搐了一下,再睁开眼,是另一副从容的姿态。
张子敬向他友好地微笑:“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徐凯。”凯哥的坐姿很放松,两肘搁在扶手上,双手交叉而握,两膝微分,腰背挺直。
“你是他们的主导者?”
凯哥看着他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说:“你很聪明。”
张子敬拿新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我是小洛的心理咨询师,张子敬,弓长张,孔子的子,尊敬的敬,很高兴认识你。“
凯哥说:“你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张子敬并不慌乱,从容答道:“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在全世界都很少见,依照国际惯例,我给出的初步治疗方案是让你们先认识彼此,最起码,让小洛知道各位的存在。”
“你想融合我们。”
“具体的后续步骤还要看各位的意愿,以我的观点出发,确实是想融合你们,毕竟你们的出现也是为了保护他,不是吗?”张子敬的态度很温和,谈话内容却寸步不让。
凯哥点了点头,配合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除了你和天天,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阿诺,他有点调皮,所以不常出现。”凯哥说,“ 小洛最近在和那个摩托车男谈恋爱,整天疑神疑鬼,所以状态很差。”
“你不喜欢时间?”
“我是直男。”凯哥绷着脸说。
张子敬想笑但忍住了,凯哥立刻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说:“你笑话我?”
“没有,只是觉得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凯哥不自在地哦了一声。
张子敬接着道:“我的想法是,你们可以通过日记的形式来给彼此传达信息,告诉对方今天自己都做了什么,一个是让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另一个在生活中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省得一个人醒来不知道另一个做了什么。”
凯哥点了点头,张子敬便说:“我能跟阿诺说说话吗?”
“阿诺不愿意出来。”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那个骑摩托的,但是那个骑摩托的跟小洛好上了。”
张子敬哦了一声,给今天的咨询做了总结:“希望你们能和谐相处,也感谢你们能信任我。”然后站起来伸出手,凯哥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凯哥从咨询室走出来,看见等在走廊里的时间,脸上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没打招呼就往外走,时间跟上去,试探着问:“你是……阿诺?”
凯哥说:“徐凯,行了,别撩了,开你的摩托吧。”
第21章 第 21 章
22.
两人回家之后面临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就是今天晚上该怎么睡……
时间主动从卧室拿了自己的枕头被窝到沙发,徐凯见状点头,正准备关卧室门,听见时间问:“除了阿诺、天天和你,小洛的身体里还有其他人吗?”
徐凯微抬起下巴,脸上露出个挑衅的笑容,道:“怎么?要知难而退了?”
时间摇摇头,态度很诚恳地说:“就算分手也不是现在,小洛现在正是脆弱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能离开他,希望你能谅解。”
徐凯挺没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了想,把卧室的门留着敞开了。
夜里时间睡得不沉,卧室的床上刚有动静他就醒了,听见毛小洛往沙发这边走的声音,睁开眼,两人的眼神正对上。毛小洛问:“你怎么在沙发睡?”
时间坐起来握住他的手,确认:“小洛?”
毛小洛嗯了一声,说:“我又梦游了?”
“嗯,等明早起床,我们再去师兄那儿一次,好吗?”
毛小洛乖顺地点了点头,他蹲在地上呆愣了一会儿,忽然伸手环住了时间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时间抱住他,很轻地抚了抚他的头发,说:“没关系,我陪着你呢。”
毛小洛没说话,他闻着时间身上的气味,贴着他微凉的身体,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突如其来的难过,魂魄恍惚像是脱离肉体,仿佛这世间没有哪怕一点能让他握在手里,连时间也不能。他们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如同这世间所有的缘分,不是生离便是死别,终有离散……
“时间,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他的声音很轻,含着潮湿的难过,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低声祈求,几乎化进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