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33)
第五十八章
沈隋在聂靖泽家蹭了一顿晚饭,末了还被对方撵去厨房里洗碗。这事若放在平日里,锦衣玉食的沈少爷定要是万般不情愿,可眼下这会儿,他宁愿躲去厨房里与洗碗机面面相对,也不愿意看聂靖泽和他对象在自己面前你侬我侬。
洗碗机结束工作以后,沈隋将所有的碗筷拿出来收起碗柜中,转身回到客厅里,却不愿意太早回自己家里,又兴致突起将聂靖泽家中的游戏手柄拿出来,连在电视机上与对方打了几盘游戏。
沈隋水平太菜,聂靖泽打得有些意兴阑珊,转头将手柄交到坐在自己身侧的粟息手中,“你跟他玩两局吧。”
粟息尚未说话,沈隋先一眼扫过来,嘲笑他一句:“你会打吗?别是一上来就被我按在地上揍吧。”
粟息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微微一笑道:“我上高中的时候也爱玩这个。”
沈隋半信半疑地转过头来,看向游戏画面,不冷不热地催促他:“准备吧。”
数分钟以后,沈隋看着自己手底下被打趴在地上的游戏角色,黑着面色将手柄丢开,站起身来道:“不玩了,我要回去了。”
聂靖泽随之起身,敷衍地点点头,“赶紧走吧,我们也该睡觉了。”
沈隋默然一秒,继而想起在卧室的垃圾桶中看到的那几样被用过的东西,齿关不由得微微发酸,一边朝玄关处走,一边没好气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么早睡什么觉,我看你是急着想上床做那档子事了吧。”
聂靖泽送他到门边,将他的自言自语听在耳里,却并不出口反驳,只哼笑一声权当默认。
沈隋低头换回自己的鞋子,欲要开门朝外走时,又似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问他,“秦砾明天的生日酒宴你去不去?”他勾唇一笑,“说起来,他一个年前才被接回家里的私生子,他爹还挺宠他的,各家各户都递了邀请函过去,要给他这最小的儿子办一场隆重的生日宴会。”
“秦家接回来的这个小儿子,一直没有正式对外介绍过。如今也不过只是借着生日的由头,让秦砾在圈子中露一露脸。”聂靖泽不以为意,“我提前跟秦砾打过招呼了,明天他的生日宴我没时间去。”
沈隋神色略有诧异,“你有事?”
“有事。”聂靖泽略微点了点头,双手抱臂看向他,“明天粟息生日,我们要出去吃饭。”
沈隋登时就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连半个字也不愿再与他多说,摆摆手推门离开了。
第二天是周六,两人皆是躺到很晚才起来。午饭是随意叫的外卖,吃完午饭以后,粟息与聂靖泽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电影是随手挑的文艺片,剧情平淡而冗长。看到中途时,粟息就侧躺在沙发里,枕着对方的腿睡着了。
一觉醒来以后,时间已经走过两个小时。投影上的电影换成了美国拍的末日大片,先前的影片内容粟息已经全无记忆,他缓缓从聂靖泽腿上爬起来,低头看一眼手机。
注意到他的动作,聂靖泽换了个姿势,朝他手中瞥一眼,“几点了?”
粟息报出精准到分钟的时间。
聂靖泽起身关掉电影,“准备一下,出门吃晚饭吧。”
粟息这才想起来,前一天早晨起床时,对方还向他提过生日蛋糕的事情。粟息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花过心思来给自己庆祝生日,甫一从对方话中听到有关的生日庆祝的字眼时,不由得晃神了一秒。
他去卧室里换衣服,聂靖泽早替他将挑好的衣服裤子摆在床上。粟息换上与对方样式相同的大衣,转身间看见聂靖泽坐在床边,等自己去帮他系领带。
他走近一步,停在对方两条腿中间的空隙里,垂头接过聂靖泽手上的领带,动作缓而仔细地将领带两端系成结,朝对方领口上方轻轻一推。
聂靖泽抬手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拽,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
作为回礼,粟息也弯下腰来,在聂靖泽的唇角亲了一口。
晚饭地点是在酒店的顶层餐厅中,粟息坐在窗边垂眸朝外望去,心中仍是忍不住回忆起从前粟松青带他过来吃饭时的画面。
主厨亲自推着餐车过来送生日蛋糕与红酒时,时隔几年竟然还能将他认出来。对方不曾提起他父亲的事情,仍像从前那样称呼他:“小粟先生,好久不见。”
粟息忍不住微笑起来,亦是如以前那般轻轻地开口:“好久不见,主厨先生。”
他与聂靖泽一同分享面前精致却不大的生日蛋糕。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向来不怎么沾甜食的聂靖泽,如今竟然也能眉头不皱分毫地将一整块切下的蛋糕吃下。
他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隔着不大的餐桌与对方接吻。
就连亲吻也是甜的。
聂靖泽送给他一对漂亮的钻石袖扣做生日礼物。
粟息虽是不怎么戴袖扣,却仍是有些高兴地收下来。
像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聂靖泽冷不丁地低声开口:“不同的场合自然要戴不同的袖扣。”
粟息闻声抬起脸来看他。
“礼物收好了。”聂靖泽掀了掀唇角,“我给你的钻石袖扣,最适合结婚的时候戴。”
粟息愣了一秒,反应过来时,脸颊两侧隐约发起烫来。
晚餐结束以后,两人搭乘电梯下楼。他们直接往地下一层的停车场去,电梯却先在一楼大厅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以后,站在电梯外的人率先开口问:“你们上还是下?”
粟息答完一句下以后,那人才看清聂靖泽的面容,略带惊讶地将他认出来,“聂哥也是来参加秦少的生日宴会吗?”
聂靖泽转过脸来瞥他一眼,“秦砾的生日宴会是在这里的宴厅?”
那人还未来得及开口答话,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先从身后飘了过来:“你们几个还傻站着不进去干嘛?电梯门已经开了。”
话音落地时,说话的人已经从几步外走了过来,越过他们迈入电梯内,抬头看见聂靖泽与粟息时,又如前一天在电梯中偶遇那般挑高眉头,“啧,这一次是真的巧了。”
站在电梯外的几人前前后后地挤进来,电梯门缓缓关上。沈隋伸手按掉地下一层的按键,又按下宴厅的楼层,转头对聂靖泽道:“来都来了,那就先上去走一圈再走吧。”
聂靖泽抬手搭上粟息的肩头,言简意赅地答:“行。”
第五十九章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进入宴厅里,聂靖泽要与沈隋离开片刻,走之前叫粟息留在原地等他,有事直接打电话。粟息点了点头,待对方走开以后,转身回到角落里找了地方坐下。
本以为这种场合与他无关,不想前前后后却有三人过来找他。
首先过来的人是秦砾。
对方一身精致的黑色西装礼服,在偌大的宴厅中晃过一圈以后,余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粟息,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兴致勃勃地朝他走来,在他旁边的空座上坐下来。
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突如其来的偶遇那般,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却始终没有再提过类似于那天晚上在路边脱口而出的看上他的话来。
粟息心中并未对他有太多排斥,又想起聂靖泽与他大概是朋友关系,偶尔倒也会接上一句。只是秦砾没能坐多久,就被满宴厅找他的服务员给叫走了。
四周再度恢复安静,粟息靠着椅背垂下头,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机。
身侧的座位空了没多久,又有人坐了下来。
阴影落下来的瞬间,以为秦砾已经去而复返,粟息意外地抬起头来,却看见有一段时日未见的杨集,笑容满面地看着他,眼神中不乏明晃晃的惊奇情绪,“我还想着是不是看走眼了,最后还是没忍不住过来再看一眼,没想到果然是你。”
粟息笑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集闻言一顿,略显郁闷地开口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怎么说我也算是近两年内勉强混入上层圈子内的新贵,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粟息面上的笑意渐渐扩大开来。
“倒是你,”对方迟疑了一秒,“你怎么会在这里?”
粟息并无隐瞒的打算,“我和聂靖泽过来的。”
杨集神色稍显错愕,“你和他?”
粟息平静地看向他,“我们又在一起了。”
杨集面色复杂,当中却又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他略显局促地抓了抓头发,“老实说,我们上大学那时候,我就觉得他大概是有点喜欢你的。”
粟息微微一愣。
“可是当时看上去,似乎是连他本人都不知道。”杨集停顿一秒,“我也不好擅自揣测他心中想法,毕竟我跟他也不是很熟。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
粟息轻轻眨眼,并没有太过在意,“你那时候连自己与沈清漪的事都理不清楚,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别人?”
提到院花的名字时,杨集忍不住咧了咧嘴巴。
瞥见对方面上的情绪转变,粟息回忆起数天上午在电视上看到的娱乐新闻,犹豫一秒开口问道:“同学会以后,你和沈清漪还见过面吗?”
杨集答得毫不犹豫,且毫不掩饰面上的喜色,“见过。”
虽不想过度去干涉这两人之间的事,且细想起来,杨集与院花几年来的感情牵扯,大约与他和聂靖泽的事情也是差不出太远。但他仍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脱口而出:“我之前看娱乐新闻上说,媒体拍到她和陌生男人早上从酒店里出来。”
杨集愣了一秒,面上笑意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声追问:“……什么时候?”
思考过片刻,粟息报出一个具体的时间来。
杨集眉头紧皱了一瞬,转而却又舒展开来,脸上极为少见地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压低嗓音喜滋滋地对粟息道:“你没有认出来吗?被拍到的男人是我。”
粟息顿了一秒,语气逐渐放松下来,“我还真的没有认出来,那人是你。”他看向杨集,“你们已经说开了?”
杨集嘴角控制不住地上翘,凑到他耳边道:“过一段时间就给你送请帖。”
粟息讶异一秒,“你已经跟她求婚了?”
“还没有。”杨集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一句,“但是快了。”他眼神期待地望向粟息,语气中染上浓浓的烦恼,“你说什么牌子的喜糖比较好?还有新房的改装,空出来的房间是给她做衣帽间好,还是做婴儿房好?”数秒之后,他终是一锤定音,“还是把我的书房拆掉做婴儿房吧。”
粟息登时哑口无言。
两人又说了片刻,当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杨集在他面前滔滔不绝,粟息则是沉默倾听,偶尔打断他回应一二。终于有路过的客人认出杨集,且表明出有意结交的念头,上前来找他敬酒。
杨集匆匆中断与粟息的叙旧,起身朝对方迎上前去,面带淡笑且彬彬有礼的模样,与刚才在粟息面前喋喋不休的样子截然不同。
对方离开以后,粟息起身去了洗手间一趟。
他从角落里绕出来时,隐约察觉到人来人往中,有一道视线至始至终落在他身上。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富丽堂皇的宴厅中,身穿精致礼服的贵客们优雅来往间,觥筹交错。
粟息收回目光,顺着墙边洗手间的标识进入宴厅另一侧的走廊里。
只是走入通往尽头洗手间的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后,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目光并未就此消失掉。粟息在走廊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仍是缓缓朝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进入灯光明黄的洗手间以后,粟息并未急着朝里走,而是停在了镜子前的洗手池边上。镜子中正对洗手间大门的位置,果然有人后脚迈了进来。
粟息抬起脸来,视线从镜子中看向那人的脸。
满脸明晃晃的轻佻与戏弄,五官并不怎么出众的年轻男人。粟息认识他,粟松青倒台前自己交际圈内交情一般的朋友之一,粟松青倒台以后扬言要粟息用身体来换家中公开拍卖的别墅的富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