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燃关系(71)
“你不差劲,差劲的是没保护好你的我。”
第71章
夜深了, 空啤酒罐三三两两地堆在桌脚,静静聆听着这座城市里一个算不上特别也没那么平凡的女孩的秘密。
这些秘密堆积得久了,原本鲜明的情感色彩多少变得寡淡,有的事当时遭遇如天崩地裂,这会儿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完毕。
她抹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 魏燃就安安静静地听,偶尔抬手整理妹妹格外前卫的多层次渐变短发, 心下总怀疑那糟乱的发型是理发师手抖之后留下的残次品。
不知过了多久,酷女孩打了个火锅味的酒嗝,调整了姿势, 伏在哥哥肩头睡着了。
一直等呼吸声绵长, 魏燃才把她抱到床上。
傅奕珩系上围裙, 默默收拾完桌子, 接了盆热水, 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
“女孩子爱美,不卸妆就睡觉第二天皮肤闷出痘来又该不高兴了。”他在梳妆台上左挑右选,从一堆瓶瓶罐罐中准确找到卸妆水,又从抽屉里拿出化妆棉,蹲到魏燃脚边,把东西递过去。
“怎么弄?”魏燃低声询问,一脸困惑。
年轻人,还没到注重保养的年纪。
傅奕珩又把东西拿回来,挤开人, 亲自服侍公主大人卸妆洗脸。魏燃在旁边看得认真,新奇地研究起卸妆水的成分表。
研究完得出结论:“照这个精细程度,我们傅老师预计还能帅上很多年。”
傅奕珩不愿承认自己在保养护肤方面很有建树,撇撇嘴道:“长相显年轻而已,这些东西不过涂个心理安慰。”
这心态,大概就跟很多瘦瘦的女生不愿透露自己平时是如何辛苦节食的一样。
别问,问起来都是天生丽质。
魏燃无声笑了笑,相处得越久,他越发现傅奕珩私底下其实是个顶有趣的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正经温润,时常会耍一些小心机,日子过得也精致,且最会口是心非。
有点可爱。
卸完妆,魏溪清丽的素颜显露出来。
魏燃坐在床边看了许久,忽然说:“她小时候其实很丑的,又黑又瘦,真不知道超子怎么看上她的。”
“肯定是你把标准定得太高了。”傅奕珩把毛巾搭在水盆边缘,“三岁看老,小溪这会儿这么漂亮,小时候再丑能丑到哪儿去?”
“是真的。”怕他不信,魏燃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一张照片,送到傅奕珩眼皮子底下,“喏,你看,我没说瞎话。”
傅奕珩接过手机,看到一张全家福。
照片上三口人,长发飘飘的女人站在正中间,左手牵着儿子,右手抱着女儿,季节是秋天,背景是傅奕珩熟悉的芦苇荡,应该就在萍阳水库附近。
一双儿女长得一模一样,神态也相差无几,要不是魏溪的头发长一些,傅奕珩差点分不清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妹妹。
“瘦是瘦了些。”傅奕珩中肯地评价,“但要说丑,就太过分了吧?”
“过分吗?”魏燃专注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魏溪,“你没发现吗?她以前是圆脸,没现在这么……这么像魏茉莉。”
闻言,傅奕珩的目光转回到照片里女人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魏燃的母亲,却全然没有陌生感。年轻的妈妈有着与魏溪七八分相像的面孔,不同的是,她的眼窝更深,鼻梁更高,下巴线条更为锋利,眉眼间笼罩着的阴霾则与长大后的魏燃如出一辙,神情倨傲,难掩狂态。
“她……是位什么样的母亲?”傅奕珩不自觉问出心中所想。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魏燃沉默了半晌,把魏溪露在外面的手臂掖进被子里,退出房间后才惜字如金地回答了八个字:“好时很好,坏时很坏。”
傅奕珩心想,天底下大抵所有父母在孩子心里都是这么个毁誉参半的评价。
“心情好的时候,就亲你抱你给你买冰淇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冷着脸把你当空气。不好的时候总是比较多,所以我跟魏溪从小就巴望着妈妈能心情好一点。”魏燃在椅子上坐下,拿手掌掌根揉了揉泪意消退后越发干涩的眼睛,“等我知道她不是不开心,而是得了病,永远也开心不起来,已经是很后来的事了。”
“在那之前,我们像亲人又像敌人一样相处。”
“她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谈论死亡,经常问我,人死是种什么感觉?”魏燃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知道?那时候我才十岁,我懂个屁。”
“再说了,我又没死过,没法儿回答。”
“回答不出来她就尖叫,就哭,骂我怎么这么笨,她告诉我死就是解脱。”
“后来她终于死了。确实是解脱。”
傅奕珩隐约能猜到,魏燃的母亲应该是罹患类似于重度抑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他无法想象当身边唯一的监护人得了这种病,两个半大孩子是如何长大的,怪不得兄妹俩会以为,妈妈不爱他们。
妈妈不是不爱他们,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她连自己也不爱。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捏着,又酸又疼。傅奕珩走近魏燃,一手搂过肩膀,一手摸向耳后,将人按进怀里,一下一下撸起魏燃的头皮。
魏燃的脸颊贴着傅奕珩的肚子,隔着围裙,和围裙底下的衬衫,感受到傅奕珩暖烘烘的体温。
“你又忘了我们说好的公平。”他扭脸蹭了蹭,用尽所有毅力才挣扎着后仰,拉开距离。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别闹了。”傅奕珩又想伸手把人捞回来,被对方灵活躲开。愣怔之下,傅老师的面色顿时有点僵,佯怒道:“魏燃,你给我适可而止。”
“好,那我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停止。”魏燃收起半遮半掩的伤口,藏好,然后嚣张地挑起眉,褐色的眸子里现出蛰伏已久的野性,他站起身,与傅奕珩平视,好让傅奕珩看清他眼底的欲望,“下次你再对我耍流氓的时候,这种拉锯就结束了。因为我会把类似的行为当作是你的默许。”
傅奕珩滚了滚喉结,魏燃偏头凑至他耳边,补上下半句。
“——默许我可以操/你。”
这话太色,太糙,下流又直接。
傅老师是文明人,顿时红了耳朵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这时,沙发上的刘颖超睡着睡着,打着小呼噜翻了个身,啪叽摔在地上,磕到本就受了伤的下巴,惨嚎了一声。
动静不小,两人双双移开了交缠的视线。
一看时间,不早了,该走了。考虑到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他们把稀里糊涂的刘颖超扛出了魏溪家,塞进车后座,打算随便找个荒郊野外就地掩埋。
刘颖超在睡梦中可能感知到了危险,突然诈尸,翻身坐起打了个电话。没过一会儿,他家的专属司机兼管家就火速赶到,直接把沃尔沃开到了刘氏家族旗下的连锁酒店。
魏燃跟傅奕珩都喝了酒,不能开车,正打算再叫个代驾,那位扑克脸管家黑卡一刷,直接给两人开了一间豪华总统套房。
“噫,刘爸爸这两年的生意看来是越做越大了。”傅奕珩抬头欣赏酒店璀璨如星空的巨大水晶吊灯,感慨出声。
魏燃接下房卡,摩挲下巴:“我忽然觉得,刘颖超可能会是个不错的妹夫人选。”
“嗯。”傅奕珩附议,“人傻,钱多,还专情。哪里去找?”
“唉,还是得看两厢情愿,我又不是封建大家长,现在也不能包办婚姻。”魏燃扼腕叹息,“别说,我现在好像有点理解那些成天替女儿拉纤说媒的老父亲是个什么心态了,我也想这么干。”
“别操心了,缘分的事,急也急不来。”
有得住白不住。
两位老父亲念念叨叨地乘电梯上了顶楼,刷卡进了套房。
套房配有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傅奕珩进了其中一间卧室,关上门就冲澡去了。
落在后面的魏燃本想跟进去,猝然撞了一鼻子灰,抬手讪讪地搓了搓后颈,一直搁门口站到听见哗哗的水声,彻底没了希望,才脚跟一转,进了另一间卧房。
夜深,月色正浓,茶几上鲜花如烈火。
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进了这种地方,不光分床睡还分房睡,面儿都见不着!魏燃气闷不已,一腔邪火无处发泄,只得干坐在窗前喝茶解酒。
酒越喝越躁动,茶越喝越清醒。
两相结合。
清醒着躁动。
“……”魏燃苦笑着低骂一句,决定还是去泡个冷水澡物理降火,再不济,听取傅老师的建议,用左手找找全新的感觉。
刚解开皮带往浴室走,有人敲门。
笃笃两声。
套房里就两个活人,还能有谁?
我不去找你,你还主动送上门,给看不给吃,干吊人胃口,太坏了这人。
“傅奕珩,不带这么瞎撩扯的。信不信我真把你……”魏燃不满地打开门,一句骚话没说完,差点被来人的模样惊得闪了舌头,眉毛拢作小山丘,“玩什么花样呢?”
傅奕珩湿着头发,穿着浴袍,倚在门框上,一手拎着瓶打开的红酒,一手执高脚杯。杯子里有半杯红酒,他举起高脚杯就像举起无坚不摧的长/矛,朝魏燃贸然刺过去:“先生,一个人吗?”
第72章
“人?唔, 我想我这里没有人。”魏燃的手离开门把,往后退去,竖起一根食指,懊恼地自嘲起来,“只有一条正独自在春天里躁动的狗。”
他的动作是绅士的,没有半分僭越, 甚至礼貌地退避三舍,低头把皮带重新扣上。但他的眼神强度正缓慢地发生着改变, 就像锁定了目标的眼镜王蛇,不动声色地抬起身体的前三分之一,张嘴吐信子, 露出毒牙。
“别这么说。起码这会儿你还在用人类的脑子思考问题。”
他的猎物在他的虎视眈眈下不知死活地步入了他的巢穴, 像一颗熟透了的红果子, 浑身散发着甜美诱人的气味。
那件浴袍的腰带系得实在太有心机, 松松地卡在胯骨上, 露出交错衣领下的一线胸膛和两条若隐若现的窄瘦长腿。这比□□更令男人这种天生的视觉动物不堪忍受。
魏燃的脑海像是煮沸的开水,熔浆似的水面开始冒泡,泡泡不断升起炸裂,发出咝咝声响,扰人心智。
傅奕珩泰然自若地坐进沙发,浴袍下的双腿交叠,露出底下灰色内裤的一点边角。
魏燃的目光就集中在那片灰色上,猜测着它的全貌和材质。
“喝酒吗?”傅奕珩仰颈灌下半杯红酒,接着又斟了半杯, 三杯下肚后,他提醒道,“不喝就都是我的咯。”
魏燃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的那瓶酒一开始就只剩半瓶。而且照他这种牛饮式灌法,十分钟后,半瓶就得成空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