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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催眠(11)

作者:celiacici 时间:2017-11-15 16:26:25 标签:虐文 青梅竹马 悬疑推理

  “书架上少了一本或者两本书,但空缺的地方却没有积灰……”易杨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哦?是什么书?”谢锦天试探着问。
  “我不记得了。”易杨皱起了眉,片刻后才舒展开来,“但我找到了相册。”
  “什么相册?”谢锦天想起之前他拿走两家人合影的那本家庭相册,易杨找到的应该就是这本。
  “家庭相册。”果然,易杨发现了它,“我翻到了大一那年,谢锦天替我拍的照片……当时我就站在这书架前……”
  谢锦天猛地喉头一紧,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了要害。
  “我看到了那两本书的名字。”易杨的眉宇间再次皱起了一个川字,那仿佛便是一道道沟壑,横在他与失去的记忆之间,“我……有些……头晕……”
  易杨在当时,茫然地痛苦着,却不知为何会经历这般的乱箭攒心。
  “深呼吸。”谢锦天观察到易杨渐渐扭曲的表情,生怕他就这样在极度痛苦的催眠体验中忽然清醒过来,“很好,再深呼吸……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有一股暖流从你的头顶注入,你将视线集中在书房门外,你的疼痛渐渐平复。”
  易杨随着谢锦天的指导,胸口起伏着,过了许久,神情才放松下来。
  “好,很好,现在你走出书房,看看家里还有谁?”
  “我母亲。”
  “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问她,那两本书去了哪里。”
  “她怎么说?”谢锦天情不自禁地靠近易杨,他的声音于易杨而言仿佛山谷里的回响,而那回响却也将他绕进去,险些分不清方向。
  “她说是谢锦天拿走的。”
  谢锦天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话到嘴边才改成“然后呢?”。
  “我很奇怪谢锦天怎么会来,我问他是哪天来的,我妈说记不得了,就前段日子。”易杨似乎也被她母亲的情绪传染,语气中带了些许不确定,“她还说……”
  “还说什么?”谢锦天从神坛上跌落下来,成了个拷问囚犯的狱卒。
  “说后来还有个我的朋友来过,但她想不起他的名字。”易杨顿了顿道,“这个男人说是来找我的,知道我不在就走了,但他走后,我母亲就想起了之前谢锦天来过的事,奇怪的是她之前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只是发现家里多了袋水果,还纳闷是什么时候买的。”
  谢锦天沉思片刻道,“你也猜不到他是谁?”
  “我妈说只是匆匆一面,连他的长相都忘了。”
  谢锦天揣度着,最有可能的嫌疑人,便是樊逸舟。
  如果故意隐藏身份的那人是樊逸舟,那么他让易杨的母亲回忆起一切,告诉易杨是他谢锦天拿走了那两本书,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是故意让谢锦天难堪,不敢再独断独行?
  不,不可能那样单纯。
  可惜的是,他没有证据,也无法找樊逸舟对峙,真的将关系弄僵了,对他们彼此都没好处。
  谢锦天思忖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旁敲侧击的追问。
  “好,深呼吸,你会随着我的倒数渐渐沉入睡眠,再睁眼时,你会忘记我与你的这段对话。”说到此处,谢锦天想了想,最终加了句,“87——汴京——玉壶冰——12——挂落——2015。”
  已经开始怀疑樊逸舟曾在自己之后去过易杨家的谢锦天多了份做贼心虚的小心翼翼,这是樊逸舟无法破解的密码,也是将易杨的记忆困在安全范围内的牢笼。
  以为一切都已处置妥当的谢锦天,最后看了易杨一眼,走出去带上了门。
  易杨已然沉入了睡眠,或者说,是在与死亡相关联的咒语被念出之时便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他再度睁眼时,是因为他设的一点的手机闹钟,戒指的针已经从腿部滑脱,那疼痛令他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但他竟然对方才的事全无记忆,直到他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提醒事项——“暂停录音,交给余老师。”
  方才的催眠过程中,谢锦天根本没有注意到易杨搁在窗台上的手机,而易杨早在进来时便已打开了录音,并设置了提醒事项。
  他设个了计,让深信不疑他在催眠状态下不会撒谎的谢锦天对樊逸舟起了疑心,也唯有这样,谢锦天才会在这一次说出了最关键的一道阻拦他记忆的指令。强行突破这道界限的后果,便是连接死亡的窒息感,以及紧随而来的晕厥。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这由心理暗示引起的躯体反应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远比单纯的病症要可怕得多,也正是在那一刻,易杨强烈体会到了对于死的恐惧和对于生的渴望。
  未知生,焉知死?
  易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想了许多,他这大半辈子都活得不明不白,而谢锦天却是向来清晰地知道他想要什么。他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惜一切。
  他易杨在谢锦天心里,又算得了什么?
  盯着洒在天花板上的一线苍白的光亮,易杨缓缓转动着戒指,只觉得心力交瘁。
  晚上,回到家,竟然闻到一股饭菜香。
  易杨有些意外地走到厨房,竟见着平日里向来“远庖厨”的某位君子正围着围裙在做饭。
  “回来了?”樊逸舟拿着个锅盖挡在跟前,将一条杀好的鱼甩进锅里,一瞬间那油点子便爆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了他一身。
  易杨见状忙冲过去劈手夺过锅盖盖上,关了火。这一场浩劫便暂时告一段落,但满地满桌的狼藉正控诉着占据厨房的这位主人的劣迹斑斑。
  易杨把樊逸舟拉到客厅坐下,去给他拿了烫伤药膏涂手和脖子,幸好不严重,只是零星几个红点子。
  “水都没沥干就往锅里扔?”易杨边上药边难得抱怨,“怎么想起来烧饭了?”
  “这不,难得回来得早,两天没见你了……想让你回来吃口热的。”
  樊逸舟是那种说起肉麻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文绉绉耍流氓的君子,平时易杨听那些个情话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可偏偏是这样两句朴实无华并不直白的话语,戳中了他心中柔软的地方,一瞬间眼睛便有些红了。
  易杨低头掩饰着,起身想将药膏放回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樊逸舟牵住了小指:“你不会生我气吧?”
  这话,问得着实微妙。
  易杨回过头,对上樊逸舟眼中的如履薄冰,他知道,这个过于在乎他的男人问的并不只是将厨房弄得一团糟的事,那话语背后隐藏的诚惶诚恐与卑微谨慎,是多年来忍受着暗恋煎熬的易杨最为熟知的。
  “你烧你的厨房,我生什么气?”然而易杨还是选择了视若无睹。
  樊逸舟别开眼,笑得心事重重。两人沉默了一阵,易杨抽出小指,去解樊逸舟的围裙。
  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了大半天,樊逸舟抱怨易杨平日里总是“闭门造车”,害得他偷师不成,才会如此失败。易杨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心里却明白,樊逸舟这般一反常态地使劲浑身解数逗他,不过是因为心虚。
  他与谢锦天,终究是同谋。
  “明天我想和萧师兄一起去看大学老师。”易杨打断了樊逸舟,“方便当个车夫?”
  樊逸舟愣了下,之前他看管易杨的方式便是电话查岗和来回接送,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易杨估计是知道他的顾虑,这才主动提出这么个要求,心中有愧的樊逸舟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第二天晚上,樊逸舟特意绕了路去地铁站把萧牧也接上,载着他和易杨一同去目的地。等送到小洋房楼下,他便找了附近的茶室,坐着等二人结束。
  “师兄,麻烦你来给我当幌子,真不好意思。”易杨按响了门铃后,轻声道歉。
  “这有什么?你帮了我不少忙了!”豪爽的萧牧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你和锦天……”
  恰在此时,保姆为两人开了门。
  “进去说吧!”易杨一低头,将心事都藏到了眼底。
  片刻后,他就会在导师余潜的帮助下卸下潜意识的枷锁,记起那些对他的伤害与嘲弄,而此时此刻,他十分需要有一个像萧牧这样的知情人陪在身侧。
  他怕自己失去控制,再无法饮泣吞声,在万念俱灰之前,选择玉石俱焚。
  

  ☆、第二十一章 解锁

  两人刚把礼盒递给保姆,走到旋转楼梯口,就见着戴着老花镜的余潜正走下来:“哟!稀客?”
  萧牧知道这是说他,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教授……”
  余潜笑了笑,也猜到是易杨因为某些原因才让萧牧做陪的。萧牧上大学的时候,和易杨一样令他印象深刻,不过是因为他总逃课去参加空手道社团活动。
  余潜把他们带到二楼书房,闲聊了会儿,便对着易杨微笑,易杨知道余潜这是在询问他是否要让萧牧回避,毕竟今天易杨是带着任务来的。
  “萧师兄知道我的事。”
  对于这样的回答,余潜很有些意外,他倒是不知道向来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易杨怎么会和看起来有些粗线条的萧牧交情这般深的,但他还是愿意尊重易杨的决定。
  余潜示意易杨躺到沙发椅上,随后从抽屉里拿出本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一串代码。这是易杨昨天手机发给他的一段做过变音处理的录音里对方在催眠结束时对易杨下的指令。易杨如果听了很可能有窒息的危险,所以只能拜托余潜来记录。
  此时,易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好,放松身心,任凭施为。很快,他便随着他所信任的余潜的暗示进入了催眠状态。余潜有着多年累积的经验,在确认易杨的状态后,再次要求他“往深处走”,渐渐地过度到深度催眠状态。
  易杨的意识变得更为活跃,他的听觉追随着余潜大的声音,如同海绵吸水般,摄取着指令。
  “这是属于你的园子,姹紫嫣红,燕语莺啼,你闻着花香,顺着水流声兜兜转转地走……你穿过月洞门,见到一座白墙灰瓦的小院——这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余潜顿了顿,给予易杨足够的时间去环顾那一处他们事先一同预设的场景,“你走进院门,看到一座坐东朝西的小馆,你抬头看看那匾额上写的什么?”
  “玲珑馆……”易杨喃喃着,这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拙政园的一隅,也是如今已摔得粉碎的回忆。
  “门开着吗?”
  “锁了。”易杨试着推了推,没推开,“锁上落满了灰。”
  “拂了灰看看锁上有什么。”
  易杨依言行事,片刻后道:“上面刻着字,很模糊……”
  “仔细辨认一下。”
  “寿山……寿山艮岳。”
  清脆的咔哒声。
  “锁开了。”
  “好,把锁扔进池子里,继续往里走。”余潜将语速尽量放缓,声音放低,以便更接近易杨的潜意识,“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靠椅、长案、屏风……屏风后面有一道暗门。”
  “去那里,推开那道门。”余潜引导着易杨步入正题。
  “那是道移门,实木的,很重……”易杨的眉头微微一皱,抿紧了唇,“不过我还是推开了。”
  “门后有什么?”
  “台阶,延伸到黑暗深处的石阶。”
  “你的左手边插着个火把,摸到它,点燃它。”余潜帮助易杨通过想象塑造能帮助他前行的工具。
  “点着了。”易杨的声音带了些小心翼翼,“但还是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试着走几步。”余潜耐着性子指引,“告诉我,是什么感觉?”
  “有些冷。”
  余潜为易杨并没有别的不适而松了口气:“好,那继续往下走。”
  这一次,易杨沉默了很长时间。余潜静静等待着,这一条通道,是他引导易杨为自己营造的通向潜意识的捷径,易杨唯有下到深处,才能解开那道记忆的枷锁。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梦境与现实会有一定的时间差,很难说清这样的等待要持续多久。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萧牧很有些难以理解此刻的状况,当初心理学只是他的选修课,而他所认知的催眠和此时眼见的这一场造梦的戏码简直是天壤之别。当易杨邀请他陪同,并告知是为了解开谢锦天催眠他忘却记忆的指令时,他的心中便存了诸多疑问,但尽管十分好奇,他还是遵循余潜定下的规则,只缄默地旁观。
  此刻,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呼吸声和净化器运转的些微的吵杂。
  好在易杨在十分钟后,终于又继续了他的描述:“到底了。”
  “好,将火把插到一边,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道门。”易杨仰头怔怔望着,“一道看不见顶的石门……上面镶嵌着敦煌的壁画。”
  “什么壁画?”
  “九色鹿。”易杨从下至上地端详那壁画的内容,“九色鹿救了险些溺水的打柴人,打柴人保证不泄露它的行踪,然而却出尔反尔,带着国王来追捕九色鹿,要用他的皮毛给皇后做大衣……被士兵包围的九色鹿斥责了打柴人的以德报怨,国王听了十分惭愧,不但放了九色鹿,还下令凡有射杀鹿群的当诛五属,自此四海升平、国富民安。”、
  “除了壁画,这道门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它和两侧无边无际的墙紧紧相连,没有丝毫缝隙,我不知道怎么打开它。”易杨说到此处又拧紧了眉,“这里的空气有点稀薄……”
  “深呼吸。”余潜试图帮助易杨抵御那必将道来的不适,“尽可能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那道门上,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机关。”
  易杨沉默了须臾,终于豁然开朗道,“九色鹿!壁画里所有九色鹿的眼睛都是锁孔……”
  “几个锁孔?”
  “从下至上,六个。”
  “六把钥匙全都挂在你腰上。”余潜试图通过暗示引导易杨积极想象,“第一把上面刻着‘87’,找到它,你知道该怎么做。”
  易杨低头找出那把钥匙,解下来,半弯腰将它插ru第一个锁孔,向右拧动半圈,伴随着清脆的喀嚓声,锁开了。
  “第二把——‘汴京’。”
  易杨踮起脚,重复这个步骤,但却发现抬手的动作牵动了胸口的疼痛,那疼痛来得如此突然,令他回忆起了方才空气稀薄的不适。这一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很难再压下去,以至于他的呼吸又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略微艰难地完成了第二道锁的开启步骤。
  “深呼吸,放松。”余潜发现了易杨的变化,也知道这是在所难免的,“第三把钥匙——‘玉壶冰’。”
  易杨找出了那把钥匙,却忽然发现第三个锁孔已经不是他触手可及的了:“我够不着。”
  余潜预料到了可能出现的困难,继续用一贯的方式来帮助易杨,“找找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垫脚的东西。”
  易杨忍着自胸口不断扩散到四肢的不适,四下环顾着,又抬头打量那道巨大的石门,终于他发现了一些异样:“鹿角。”易杨微微喘息道,“壁画上的鹿角都是立体的凸起。”
  “你能攀上去吗?”
  “我恐高。”这是易杨天生的软肋。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最了解易杨的,还是他自己。
  “调整呼吸,闭上眼,感受一下你身体里蕴藏的力量,你可以做到的,在此时此刻。”
  易杨顺从地深呼吸几次,合上眼,去搜寻源自心灵深处的动力。在积极的自我唤醒下,渐渐的,一股暖流汇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心口的烦闷也被驱散了大半,当易杨再次睁开眼时,他开始试图攀爬。
  他脚踩在最下面的鹿角上,手攀住上方的鹿角,随后他用力撑起自己的重量,艰难地抬起一条腿,搁到原本右手的着力点……这样的姿势十分别扭,但奇怪的是,他做到了,当摸到第三个锁孔时,易杨毫不犹豫地将钥匙与锁孔契合在了一起。
  “开了。”他听到那熟悉的机括运转的动静。
  “很好。”余潜为易杨的勇敢感到骄傲,“第四把钥匙——‘12’。”
  易杨的信心倍增,然而这一次的攀爬,却并不如方才顺利。因为那种堵在胸口的烦闷感,随着他的移动,又卷土重来,更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的双脚变得沉重,就好似绑了两块秤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费尽心力,以至于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可这些并没能阻止他的动作,他知道,阻力越大,便说明他离最终的目标越来越近。
  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终于,在用了双倍的时间攀爬至下一组鹿角时,他如愿开启了第四道锁。
  “别放松警惕,第五把钥匙是‘挂落’。”余潜提醒着易杨,他能从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中揣摩出他此刻的心境。
  易杨接收了这道指令,低头看了眼腰间仅剩的两把锁,可就是这一眼,令恐高的他被一阵天旋地转、心惊肉跳所左右。他没想到自己已经攀爬到了这样的高度,分明眼看着并没有多少距离,可这般望下去,竟像是挂在悬崖峭壁上,而下面,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连插着的火把也成了指甲大小的一点星光。
  易杨喘息着收回目光,可那一眼所带来的恐惧已令他四肢疲软,寸步难行。他死死咬着牙关,感觉到手心沁出的汗已令他抓住鹿角的动作变得十分艰难。一旦他滑下去,那便是粉身碎骨的结局,而下一个攀爬的目标,竟然离他有两米多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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