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46)
第一次她见着桑野的时候,桑野才读初中,脸上带着少年人嚣张难驯的稚气。
现在的桑野也是嚣张难驯的,只是不再浮于表面,变得难懂起来。
桑野优雅地擦了擦嘴,温水漱口,回头就看见继母在客厅里站着。
他对着她是真的不太笑得出来。
想了想,桑野还是打了个招呼:“小妈,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柏婷荷拢了拢披肩:“我等你爸爸回来。”
桑野点头,又问:“他和谁吃饭去了?”
柏婷荷攥着手里的披肩很是紧张:“好像是设计院的人,具体的我也、我也不知道。”
桑野看着女人担忧略显苍白的脸色,忽然笑了下:“看来你过得也不怎么样。”
柏婷荷抿紧了嘴唇。
“对了,”桑野说,“小妈经常在苏河,应该和梁局的夫人有过联系吧?”
柏婷荷点了点头:“有段时间你爸叫我去、去认识认识她,和她逛街什么的。”
桑野:“他们家在省里是不是有位当官的亲戚?”
柏婷荷点点头:“听他夫人讲过。”
桑野微一点头:“我爸不在,我也就懒得说了,明天再讲吧。”
柏婷荷问:“你要留下来住吗?很晚了。”
桑野脚一顿,头也没回,穿上鞋走了。
三更半夜,柔软的床铺里噩梦惊醒,小苏花揉揉眼睛:“梁哥?”
梁从道喘着粗气坐起身来,抹了把脸,脸上全是汗。
他梦见他二叔落了马,许市长身边站着文儒一般的年轻人,在对地上的他们笑。
作者有话要说: 桑野:林烝的心是黑的,你们千万别信!
“你怎么知道的?”
桑野:他的心在我这儿,我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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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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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哥?”小苏花眼睛都睁不开,给梁从道擦了擦额上的汗, “梁哥, 梦都是反的,别怕。”
梁从道抓住小苏花的手捏了捏,缓下来长舒一口气, 被小苏花扶着缓缓躺回去。
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 眩晕一般的旋转, 梁从道陷入不安的睡眠。
傅知非的生日在桑野之前没多久, 可怜他这个离家出走的,没个陪他过生日的人。
傅知非交心朋友也不算多,大部分同好画家多在上海,苏河比较少。
桑野带着礼物来的时候,傅老师还沉浸于画画,画上彩蝶浪漫,翅膀上闪烁着些微的磷光,可是花园枯败, 无甚生机。
桑野观摩一会儿, 叹了口气:“你说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既然觉得孤单,为啥不能屈尊就驾,去找个伴儿凑一下?”
傅知非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
桑野嗤说:“所以你也不听我的是吧?”
傅知非鼻子里轻哼一声,算是答应。
“行吧,”桑野搁下手里的小蛋糕和礼物, “那爸爸您能不能讲讲,你喜欢哪样的啊?我帮你找找?”
傅知非随口说:“好看的,年轻的,成熟稳重懂事的。”
桑野张了张嘴,被他给气笑了:“你这到底是要年轻的还是成熟的?合着白天二十八,晚上一十八,早晚一换,好叫你这老流氓又能有老干部知己,还又鲜又嫩又好吃是不是?”
傅知非自己都笑了。
“你怎么想这么美呢?”桑野摸了摸下巴,骚包道,“我想了想,大概也就小爷有这样的魅力了。你这禽兽,竟然要对我这么朵小花下手,好狠的心!”
傅知非哭笑不得:“滚远一点吧儿子,一天天就你戏多。”
桑野笑嘻嘻地:“今天你过生日,我不和你争这个辈分,你愿当爸爸就当吧,朕勉为其难,准了。”
傅知非摇摇头,桑野抱着小棉花糖往他书房地上坐:“哎,哥。”
桑野少叫他哥,傅知非换了张纸练字,头也不抬地问他:“怎么了?”
语气倒是柔和不少。
“这么一算,咱们离30没几年了啊……”桑野掰了掰手指头,“你这就28了,再过几天我也28。”
傅知非淡声说:“阿野,你该长大了。”
桑野嗤笑:“说得好像你就长大了一样,还不是离家出走的叛逆青年。这么一算你的叛逆期也挺长,初中我们翻墙逃学的时候才几岁?刚十二吧?叛逆了十六年,杨过都能找见小龙女了。”
傅知非随手练字,报纸上边的空白处瘦金苍劲,写一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傅知非说:“离家出走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你知道你要什么吗?”
“我要什么?我要桑秦不得好死。”桑野淡淡说着,小狗子趴在他胸口凑上去嗅他的脸,被桑野揉着脑袋摁回去,像是在揉一个娃娃。
小狗儿不满他动作,嗷嗷求助,被傅知非弯下腰来及时解救。
傅知非拧着眉头,他想劝解桑野,可他知道桑野的脾气。
就像他们作为老友一惯的相处模式那样,他们对事物有着不同的见解,看待问题用的是不同的角度。傅知非劝桑野淡然,桑野不会听;桑野希望傅知非洒脱,傅知非在某些传统的方面上也的确做不到。
他们谁都不会听谁的,可这就是作为朋友的最好的相处模式,他们不一样,但是他们互相是包容的。
桑野笑了笑:“行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个,不然我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要被你这老古董唾骂死。”
傅知非笑着摇了摇头。
中午时候傅知非没叫家政阿姨,点了酒店的饭菜送到家里来热,两个人喝了点酒。
傅知非不喜喝酒,因为他不喜欢让人上瘾的东西,他慎独、自省,固执死板得很,但他酒量很好,偶尔和朋友喝酒,他喜欢威士忌。
烈酒浇愁,泼了一捧辣喉的甜爽,桑野想不通他要的是什么,也想不通这样对还是不对。
梓安里那几千万的亏空不是大风刮来的,在他还在蒙彼利埃的时候,手上拿到梓安的财报,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里面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所以他骄傲地、不屑一顾地来了。他要为墓地中那块远眺东方的小小墓碑求一个心甘,他恨,恨母亲深情错付,恨爸爸不屑一顾。
可桑秦那烂了根的人,他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
就算他报复了,也并不能得到报复的快感。
他父亲不会痛哭流涕,不会虚心悔改,纵然虚心悔改,也早没了机会。
算来算去,就是一个不甘心。
桑野是来给傅知非过生日的,自己却先醉倒了。
傅知非拦了他好几下,酒还是桑野带来的,拦不住他这酒疯子。
威士忌烧了他的胃,桑野抹了把眼泪说:“我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而后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傅知非把他架到沙发上去叫他休息,桑野抱着傅知非的手哭得稀里哗啦,一声声喊他叫“哥”。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桑野有家里人宠着,哪怕他爸对他没个正眼,男孩子也是没心没肺快活的。
他从小就是个娇气包,爱哭得很,又皮,又爱逞强。
傅知非的大哥大他们好几岁,聪明又懂事,文质彬彬的,不和他两个小屁孩玩耍。桑野从小爱惹事,惹完事他先哭,大院里没人和他玩。傅知非只比他大几天,他就跟在傅知非后背像条小尾巴,一口一个“哥”。
打架的时候自称叫“哥”,打完了眼泪巴巴地躲在他背后要他收拾烂摊子,管他叫一声“哥”。
他两个叛逆少年的日常就这样,都坏得很。
后来桑秦辞职走了,桑野跟着他妈妈搬离大院,过了一年半才租到房子重新住回来,傅知非再见着桑野的时候,他就变了。
变狠了,眼神变得辛辣带着愁怨,笑起来也远没有幼时纯真,也再不管傅知非叫“哥”,两个人开始争谁是“爸爸”,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傅知非看着桑野抹了把眼泪鼻涕就要擦在他的沙发坐垫上,立刻塞过去一盒纸巾。
桑野演戏般边哭边闹,简直叫人没辙。
傅知非有心叫人送他回家,也不知道哪里才算是桑野的家。
他们都是“异类”。
桑野嚎了半天,嘀嘀咕咕开始讲他和傅知非小时候的糗事,讲他们把一个爱欺负人的胖墩怼进学校厕所的蹲坑儿里,讲他们少年时候为了装逼从二楼往下跳摔折了腿,讲他们和对面“王八一中”的流氓约架,不扛刀动棒,专扯裤子踩鞋……
傅知非一个头当两个大,恨不得拿抹布堵了他整天叭叭叭不停的一张嘴。
偏偏这时候手机铃声还他妈要来凑热闹,小狗听见不是它长腿爸爸的手机铃声,还以为家里遭了贼,也嗷嗷叫唤起来。
桑野哭丧般的声音,喧闹的铃声和小狗嗷嗷叫混在一起,太让人头疼了!
傅知非推了桑野两把:“别嚎了!接电话!”
桑野躺在沙发上一顶胯,理直气壮地凶他喊:“裤兜里!自己拿!”
傅知非拎着他裤腰把他揍了一顿。
桑野老实了。
他一边嘤嘤,一边掏出手机自己接电话,又奶又狠地说:“喂?哪家的孙子?”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低沉笑声,林烝的声音贴在他耳朵边上,柔软又富有磁性:“喝酒了,嗯?”
桑野顿时没了声音,嘟嘟囔囔好半天谁也没听清他在讲什么,傅知非低头一看,这不要脸的玩意儿竟然脸红了。
傅知非点了根烟,烦躁地抽着,看见桑野在他家沙发上毛毛虫一样地扭,手恨得发痒还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