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语(64)
但是,看见乔宇颂手里提着的那袋复习笔记,宋雨樵想,那到底是他花了好些功夫才替乔宇颂弄到的,既然乔宇颂想送,那就让他送吧。
虽然吃烧烤的时候喝了很多饮料,不过可乐里果真还是糖分居多,非但没有起到补充水分的作用,宋雨樵的嘴唇更干了。
上了出租车,宋雨樵掏出唇膏抹了抹自己干燥开裂的嘴唇。把唇膏放回口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口袋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他连忙又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接着两只口袋一起翻,但一直没有摸到家门钥匙。
该不会忘了带吧?宋雨樵在心里暗叫糟糕。
留意到宋雨樵的坐立不安,乔宇颂问:“怎么了?东西丢了?”
闻言,宋雨樵调整了慌乱的动作,故作淡然地说:“哦,家门钥匙好像掉了。”
家门钥匙掉了还能这么淡定?乔宇颂吓了一跳,立即让司机把车内的灯打开。
终于有了一点儿光亮,宋雨樵低头在自己的周围寻找。
忽然,乔宇颂看见自己的脚边有一点金属的反光,弯腰一摸,讶异地发现居然是一把孤零零的钥匙。
他捡起钥匙,问:“是这把吗?”
宋雨樵看见,松了一口气,接过后道:“嗯,谢谢。”
乔宇颂不可思议地问:“你就只有这把钥匙?怎么没钥匙扣?”
“不喜欢。”宋雨樵把钥匙放回口袋,摸到口袋空空,不由得皱眉——真是,才找到钥匙,唇膏又不见了。
他的回答让乔宇颂哑口无言,低头一看,见到有一支唇膏落在他们的座位中间,捡起道:“这个……”
这是周美琪给宋雨樵买的唇膏,挑的是她喜欢的花蜜香味而非男士专用。看见乔宇颂把唇膏拿在手里,宋雨樵的面上一热,迅速地收回唇膏,顺手放进外套的口袋,别开目光,淡淡地说:“谢谢。”
乔宇颂身边认识的男性基
本全是直男,一个个以大老粗为荣,别说唇膏,天气干燥的时候连基本的补水护肤品也不抹。他没想到宋雨樵居然是个会抹唇膏的男生,不由得惊讶。
因为这支唇膏,乔宇颂不禁注意宋雨樵的嘴唇。他惊讶地发现宋雨樵的唇虽然薄了些,可是形状很漂亮,而且抹了唇膏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看起来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直至司机把车内的灯关闭,乔宇颂仍能记得宋雨樵的嘴是什么模样,可他已经不敢再把目光停留在宋雨樵的脸上。
出租车在宋雨樵家的小区门口停靠。
宋雨樵下车前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说:“你直接回吧,我走了。再见。”
“哎。”看他转身开门,乔宇颂脱口而出叫他。
他不解地回头。
“没。”乔宇颂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叫住他,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下车吧。”
宋雨樵微微错愕,心中倒是乐意,说:“好吧。”
乔宇颂请司机稍微等自己一会儿,和宋雨樵一道下车,两人一起往小区走。
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小区门口,他们的身后就传来充满挑衅意味的口哨声。
他们奇怪地回头。乔宇颂看见从不远处朝他们走来的四个人,心中一惊,面上随即变僵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补习班和乔宇颂成为同学的黄新凡以及他的朋友。他们一个个看起来面色红润,像是刚刚喝过。
“哈哈哈,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尖子班的乔宇颂嘛!”黄新凡走到他们面前,把乔宇颂打量一番,邪里邪气地笑道,“哟,要带初中生开房?”
宋雨樵不认得他们,闻言不悦地皱眉。小区旁确实开了一家便捷酒店,不过他认为一般的正常人说不出这样的话,他沉了沉气,转念又为对方说出这种话的原因而诧异。他不由得看向乔宇颂。
乔宇颂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对宋雨樵说:“别理他们,你先回家吧。”
“他们是谁?”宋雨樵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那样说,难不成,乔宇颂是同性恋,而且是公开的?
乔宇颂不希望自己和黄新凡他们的矛盾被宋雨樵知道,看宋雨樵不走,担心之余不由得不耐烦。
不等乔宇颂回答宋雨樵的问题,黄新凡便再度坏笑道:“当同性恋挺好嘛!和初中的妞儿上床,万一对方爽过以后翻脸不认人,还能告你强奸。和娘炮,哈哈,没事儿!”
“你胡说八道什么!”乔宇颂愤然喊道。
黄新凡怕是有酒劲助兴,看着十分气定神闲,说:“我说错什么了?你一个男人,一天到晚看同性恋漫画,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乔宇颂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地瞪他,道:“我不是同性恋!你再胡说,我不客气了!”
“你能拿我怎么样?”黄新凡甩开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死娘炮。”
宋雨樵站在一旁,已经能闻见这些人身上的酒气。看见乔宇颂和他们较真,他上前道:“你先上车回家吧,别理他们了。”
乔宇颂哪里能让他留在这里?
第九章 一些愚勇-7
出租车启动后,乔宇颂还是不放心,紧张地趴在车窗上往后望。
看见宋雨樵没有理会黄新凡他们的挑衅,直接往小区走,最后安然无恙地进了小区,乔宇颂终于松一口气。
黄新凡实在可恶,平时在补习班就没事找事,现在路上遇见,也仗着发酒疯信口开河。乔宇颂回想,除了一身冷汗,担心宋雨樵相信黄新凡的话,认为他是同性恋,到时候他真不知该怎么办。
宋雨樵会告诉别人吗?包括自己的家人。乔宇颂和他接触不多,却莫名地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但不能确定宋雨樵会不会因此躲着他,就像谢咏湘那样觉得同性恋恶心。
不过,刚才他已经很激烈地反驳了黄新凡,宋雨樵应该不会轻信黄新凡才对。
但愿吧。乔宇颂暗暗祈祷。
看着手中的棒球衣,他犹豫了一下,把衣服穿上。
乔宇颂出门前只在衬衫外加了一件棉毛衣,错以为这样就可以抵御骤降的温度,但等他下了出租车,他几乎怀疑再过两个小时,这个五月的夜会下起雪来。
看来,徐傲君说的没有错,只有等端午节过了,气温才会稳定,真正进入夏天。
幸好多拿了一件外套。乔宇颂这么想着,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临了要掏钥匙的时候,乔宇颂忽然想起宋雨樵那把孤零零的钥匙。当时,他曾萌生给宋雨樵买一个钥匙扣的念头,但宋雨樵接着说的“不喜欢”堵住了他的好意。乔宇颂想:宋雨樵真是个固执的小孩,偏偏他对的时候特别多,所以让别人没有立场批评他的固执。
才这么想着,乔宇颂却惊讶地发现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家门钥匙,而是一支唇膏。他仔细看清,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唇膏,不由得愣住。
这是宋雨樵的唇膏……莫非是宋雨樵用过以后忘了,随手揣进棒球衣的口袋里,还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
看着这支唇膏,乔宇颂想起宋雨樵被车内灯光照得剔透的唇,下意识地抿起嘴巴。
没多久,乔宇颂便听见颈侧动脉扑通扑通的脉搏声。他的喉咙发紧,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明明四下无人,他却犹自不安。
他偷偷摸摸、神神秘秘地打开唇膏的盖子,凑近鼻尖闻了闻,闻到一股甜蜜的花蜜香。这是宋雨樵嘴上的味道。思及此,他终于听见胸腔左侧的响。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举起唇膏,仿佛在这个时候忘记自己的嘴长在什么位置,唇膏上唇时格外迟疑和迷茫。
他只抹了一点点在自己的下唇,用力抿了一下,又低头迅速地把盖子盖上。
可是,他的动作太快、太匆忙,手太抖,事先忘了将膏体往回收,竟让盖子的边沿戳到了膏体。
乔宇颂大吃一惊,对着灯光看看膏体,看见膏体顶端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不禁暗叫糟糕。
既然如此,只能在还给宋雨樵以前,把划伤的这一小段用掉了。乔宇颂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再次将唇膏抹在嘴唇上。
回家的时间已晚,为免打扰父母休息,乔宇颂上楼的动作很轻。
可是,他还没有走到楼上,便看见楼上客厅的灯光通明。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心想完了。待上了楼,果不其然,他看见乔振海和徐傲君都坐在客厅里,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见到儿子回来,乔振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上前,关心道:“这么晚,到哪里去了?这都一点多了。”
“还能去哪里?又偷偷租漫画去了呗。”徐傲君也松口气,起身往客厅外走,像是要回房休息。经过乔宇颂的身边时,她将他由上至下扫了一眼,嘟哝道,“看他这
样子就知道,死性不改。这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怕他也不知道吧?”
宋雨樵用来装笔记的袋子上的确画着漫画人物,但徐傲君不分青红皂白地讽刺和指责实在令乔宇颂难以容忍,他不服气地说:“我没有,我问宋雨樵借笔记去了。”
“宋雨樵是谁?”也许因为名字太特殊,乔振海惊讶地问。
“老邵出事那天,在医院见过的小孩儿,小周的儿子,已经被保送析大了。”徐傲君向丈夫解释完,对儿子充满怀疑地说,“借笔记怎么身上都是炭火味儿。”
乔宇颂闻之语塞,顿时满脸通红。
乔振海看看他,又看看妻子,打圆场道:“哎呀,孩子们见面,约着吃个串儿,很正常嘛。”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聊到一块儿去。”徐傲君半信半疑,不满地说,“让你别和他浪费时间,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乔宇颂实在无法理解徐傲君的想法,心中既委屈又愤慨,忍不住抬高声调:“我去借笔记也是错了?不信你看,这是他带来的,不是什么漫画!”说着,他把袋子里的笔记本拿出来,递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