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狩魂师(3)
“罗盘、墨斗。”
“为什么不带铁钉与桐油?”
李景行严肃地摇头:“凡事应留一条后路,桐油浇下去,厉鬼也要魂飞魄散,那鬼的后人就再无造化了。”
“看不出来你挺有怜悯心的。”徐栩抬手摸了摸下巴。
“本道一心向善,绝不滥杀无辜,但是,对于顽固不冥的妖孽,也绝不手软。”李景行一脸坚毅,墨色的眸子变得冷酷了些。
“我刚才在里屋起了一盘局,知道今天午时会来高人,不知道是不是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一起吃个饭,谈论一下这桩业务?!”
“你既然起了局,没看出来我已经吃过午饭了吗?”李景行假意笑笑:“本道对结果负责,什么时候开工?”
“有自信,就你了。明天下午,我们在锦绣公园大门等。”徐栩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达不到效果,一分钱都没有。”
“好。”说完,道士便转身大步离去。
“老板,你也太随意了吧?你没听他刚才说,他对预测与风水不精通吗?”顾菲看着对方大步流星踏出门外的背影,叹道:“也许他什么都不会,你看上他哪一点?”
“也许,他颜值比我高吧。”徐栩笑道。
顾菲就知道,徐栩在她面前,说不了两句正常的话,又要开始耍嘴皮子,没一句正经的,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抱上饭盒向微波炉走去。
次日下午3点,两人准时在公园处碰面,徐栩为了给对方留下一如既往的好印象,穿得很正式,而李景行依然穿着那套黑色的长衫。徐栩偏头蹙眉,有点嫌弃对方的衣着。
别墅主人李源则带上了他的朋友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李源的朋友叫左柯,算起来两人并不算老相识,而是最近几年有生意往来才认识的。
左柯和之前开发商的其中一个股东认识,那个股东后来撤资了,所以,左柯也只是知道故事的前半段。
四个人找了一家空旷的咖啡厅包房坐下,双方做了简要介绍后就直奔主题。
通过左柯断断续续的介绍,其余三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这个楼盘是五年前开始动土时,开发商请了一位很出名的风水先生给卜了一卦。
这位先生说,此楼盘暂时开不得工也动不得土,需等上好几年,再择上个良辰吉日。
开发商自然不乐意,风水先生只好带几人爬上后山,俯瞰整个街道,耐心解释道,道路呈现弯刀之势直接插入楼盘,冒然开工,将延续弯刀收割的方向,怕是有血光之灾。
开发商不愿意耽误,付给风水先生一大笔钱,要求对方必须想个办法。
风水先生在业界是出了名的道行高,但品行不好,见钱眼开,答应想办法来克制住着这股煞气。
几个月后,他果真想到了办法,从夹缝沟请来了一尊三面石佛。
虽说是佛相的雕刻,但佛像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水苔,也不知道在潮湿的阴暗处摆了多久。
面部很模糊,但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尊石像的嘴里有外露的牙齿,在台藓的映衬下,没有一点佛的仁慈面色。
青面獠牙,尽是狰狞。
从石佛抬到办公室那一刻起,整个房间的光线就被拉暗了几分,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冰冷阴森之气,从脚底缓缓冒出。
当时开发商的老板一看也吓傻了眼,这哪里是佛啊,分明就是一个厉鬼。
风水先生解释,现在楼盘地势不好,需要用大佛坐镇,这尊佛叫克冢佛,长相凶猛,专用来冲煞气,放在这里最好。
他算到一个绝好的日子,离现在还有三个月,如果这段期间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就能准时开工。
风水先生反复告诫,在开工的第二个七七四十九日将佛像搬至地基处掩埋,整个楼盘就受神庇护,一直顺利,还能压制其他楼盘。
“如何压制?”李源眉心紧锁:“把佛埋地下的,怎么可能?”
徐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看是请了一个罗刹鬼吧。”
“惹鬼上身,必恶报。”李景行微微地摇头:“行了不义之事,怕是最后这家开发商也不得安生。”
左柯喝了一口水,继续讲了下去。
风水先生强调克冢佛喜阴,性情喜怒无常,需要每日纸钱瓜果好生款待,不得出乱子。
开工后七七四十九日当天,必须将佛像批上红绸,淋上祭祀的猪血后,埋与地下三尺,千万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克冢佛一生气,会出大岔子,保不齐还有血光之灾。
开发商听到了好处,就忽略了其它,自然满口同意下来。
说来也怪,自从在办公室供了这尊佛,几个股东的欠款都得到了回笼,生意在短期内有了大起色。
但左柯的朋友老是觉的心慌气短,特别累,睡觉做怪梦,白天没有精神,哪怕赚钱,都无法让他感受到以往的快乐。
有一天,他去道观上香,遇到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见他印堂发黑,猜想是碰到了污秽之气,用三枚铜钱测出三个月后会有大劫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左柯的朋友早就觉得不对劲,以身体不适为由,声称不打算继续在国内发展事业,要带上家人去国外休养。当时公司正在赚钱,有人退股,其他股东也不介意,自然马上就有人接了手。
“所以,你的朋友去了国外?”李源问道:“后面的事知道吗?”
“知道一点儿,特别玄。”左柯点头:“我可说不好真假,几位就当八卦听着就好。”
“没关系。”李景行鼓励:“但说无妨,本道自会考证。”
在开工后七七四十九天选了良时的,开工也很顺利,搞了一个大的祭祀。
谁知第二个七七四十九天出了个岔子,承包建筑方因为劳资纠纷,工人集体在这一天罢了工。
劳工们保密工作做得好,承包建筑方根本不知道这些人要蓄意罢工,当天被摆了一道,哪怕匆匆借款让工人复工,也耽误了时辰,在第五十天才将克冢佛放入地下。
“所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徐栩低头笑道:“故事的开头一般都是这样的。”
左柯叹了一口气:“简直可以用噩梦来形容。”
开发商本来为耽误良时之事,还有些担心,结果接下来一个月顺利得很,安然无事,自然放下心来。
谁料,在第三个七七四十九天开始死人。
最开始的一个工人死得蹊跷,在工地铲土的时候,是被身后一台挖掘机的大爪子给活活拍死的。现场那个惨啊,据说看过的人几天都吃不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挖掘机连续重拍了近十下,整个工地都是挖掘机巨大捶地的闷响。
最开始的两下重击,那个人还在动,试图爬起来躲,结果机器更快,第三下就把那个工人一下拍成了两截。
腰骨整个给断开了,就皮还连着,歪搭在身体的一侧,再后来整个人都被拍成了肉饼,脑袋也被拍爆了,脑浆流了一地,血水浸入土里,把那片地都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那片地,正是埋克冢佛的地方。
☆、真相
更奇怪的是,那台挖掘机里根本就没有人,报警后,警察介入调查,结论是机械故障。
虽然这个调查结果无法让众人信服,但挖掘机里的确没有人,也不好再继续深究下去。
开发商着急复工,工人们迫于生计,哪怕心有余悸,依然得加班加点工作。
但噩梦才刚刚开始而已。
以后每过七天,就会死一个人,循环反复,死法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死得非常惨。
有工人被塔吊上意外掉落的钢材,砸成了人肉渣;也有人高空失足,摔断了颈椎;还有人是在工地守夜时莫名其妙地就死亡了,其他人去抬尸体的时候,死人的眼睛成惊恐状,怎么都不愿意闭眼睛,面部严重扭曲。工人叹道,不知道前一个晚上遇到了什么才让人吓成这个样子,还死不瞑目。
“死这么多人,警察不调查一下吗?”李源问道。
“没办法啊,都是意外事故,没法查啊,上层管理部门的意见是暂时停工,封锁消息,所以开发商出重金安抚死者家属,还签了保密协议,消息没对外泄,大家自然认为这是烂尾楼。”左柯继续说道:“这个工程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但开发商想抵押地皮套资金,或是转手卖出去,只得去找风水先生过来消灾,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所有人都看着左柯,没人接话。
“风水先生已经死在家里了。”
“找这些不干净的钱,业报极重,时间到了而已。”徐栩冷笑。
“不。”李景行神色一凛:“这个风水先生是被他养的鬼害死了。”
李源一听,更是吓得眼皮直跳,指着左柯喝道:“为什么你现在才说这个?早知道谁他妈地还会买这个邪地啊?”
“这件事大家都忌讳很深,一般都没有提过。”左柯面露难色:“如果不是你苦苦求我,我也不会说出这些事的,况且,后来转了开发商,就没有再出事了,你看你们别墅入住了近三成,也没什么事,我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哪有这么简单,这匹鬼现在还藏在地下呢。”徐栩回应:“它在等一个日子。”
李景行拨指开算,只见他在食指上点了三下,依次在中指、无名指、小指头各点一下,循环反复了好几圈,心有所悟般地放下手指,默默点了点头。
“你不是只会道法吗?”徐栩打趣道:“看来,你说的皮毛和我理解的不太一样。”
“那你想过没有,你的所学也只是皮毛而已。” 李景行冷冷淡淡地回应。
“呵!真会顺杆,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道士。”徐栩笑眼弯弯。
站在一旁的李源早就憋不住了,更看不得两人还在斗嘴,插嘴道:“两位大师,办正事要紧,快告诉我,这个鬼到底他在等什么?”
李景行道:“至阴的日子。”
李源一把拉着徐栩的手说道,几乎要哭出来了:“求天师一定救救我,救救我们一家人啊。”
徐栩看到面前这个差点声泪俱下的人,虽然说不上高大威猛,但好歹也是个男人,却被阴邪之物吓成这样,颇有几分同情。
但他眼中看到更多的是,商机。
“看来是个厉鬼啊。”徐栩故意拖长了语音。
“价格好商量,我可以加钱的。”李源害怕对方撂摊子。
“价格你看着加就好,随缘,随缘,大家都是朋友。”徐栩微笑:“我们这种人,不为利,但是做了善事,也必须要有……”
“走,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下。”李景行站了起来,打断两人的讨价还价:“探个虚实。”
“哎,事情没谈好……你这个人……”徐栩看对方将红布口袋里抓在了手上,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而李源早就迫不及待地跟在后面小跑起来。
“真是死脑筋。”徐栩摇了摇头,踱步跟在后面。
一行四人来到枫林山庄21栋时正是下午5点左右,徐栩的助理顾菲也早就到了别墅门口,等着和他们一起,顺便开开眼界,涨点知识。
女主人与保姆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她的面色虽谈不上红润,但显然精神已经恢复正常,她让保姆泡上好茶,给客人端了上来。
“这次多亏了徐大师,她才能慢慢恢复过来。”李源拉着她老婆的手,感激地笑着。
“好说,职责所在,不客气。”徐栩心想,不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何必客气,他的眼光落在女主人的脸上。
这个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估计也就二十来岁,面容姣好,即使还未痊愈,也能看出几分姿色。
徐栩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他转头看到李景行从红布中取出罗盘,硬朗的五官分外冷峻,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每一个方向,嘴里默念着口诀。
随后,他拿出黄标纸,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一道符。
顾菲看得专心,但因为和对方不熟悉,也不方便问,只得用眼神示意徐栩,希望徐栩能讲解一下。
徐栩假装低头,忽略掉助理的视线。
“我怎么觉得冷飕飕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李源突然说道。
顾菲这是才反应过来,她也跟着打了一个冷颤。
徐栩慢条斯理的安慰道:“现在是下午5点到6点之间,也是一个人的阳气从盛转衰的时刻,每个人的阳火本来就不稳定,有些阴冷也是正常的。”
“不,是我用符咒把你们的阳火降低了。”李景行淡淡地说道:“这样,邪气才能进来。”
“什么?”李源的妻子一听,吓得就要晕过去。
“这是必要之举,我需要看到邪气的来源。”李景行冷静地回应,看不出表情。
“听说阳气一低,就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比起害怕的女主人,顾菲倒有些兴奋。
“你们现在知道我们的工作有多危险了吧,真是一份卖命的工作。”徐栩瞅准时机,眼球一转,拿出了两根红绳:“我这里有辟邪的加持红绳,阳气低容易见鬼,但只要佩戴了这根辟邪的神绳,就可增加阳气,需要佩戴于左手,可保……”
不等徐栩说完,李景行就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们马上坐过去。”
几个人莫名其妙的被赶在沙发上坐着,徐栩生气地站在一旁,双手抱臂,看着李景行将一个盛满水的铜碗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用手为笔,在水碗上比划着。
接着,他绕着沙发顺着走了三圈,又逆行了三圈,在正西方,画上了两把交叉的箭,然后在茶几前方唸了咒语。
“李/大/师这是在做什么?”顾菲指了指道士,冲徐栩问道。
徐栩的风水出于道家,虽然和内地传统道法还是有差别,但是触类旁通,自然也懂一些,李景行正在画铜墙铁壁的隔山道法,又做了四层法墙,将沙发里的人围在道法安全的圈子里。
但是,这个道士这样一搞,他自己的辟邪产品就没有机会再推销出去,不禁有些生气,随口回答助理:“收保护费。”
“这感觉怎么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画了一个圈,把唐僧他们围在里面,让他们不要出去。”女主人说道。
“对啊,不过用的是道家的防御术。”徐栩看了一眼女主人,讽刺道:“但这对会勾引人出圈的妖精却不管用。”
李源只当徐大师开玩笑,连连点头,而女主人的脸色却垮了下来,有些不悦。
顾菲看了一眼女主人,又看了一眼老板,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地低下了头。
“一会儿你们听到什么,都不要开口,也不要动,知道吗?”李景行的声音很低沉,透着一股不容忤逆的权威感。
“但是,如果有鬼向我扑过来怎么办?”女主人扯了扯李源的袖子,小鸟依人般的躲进了丈夫的怀里。
“对啊,如果是个青面獠牙的鬼怎么办?”
顾菲作势也靠,被徐栩飞快地一把推开了:“真是想多了,你当自己开了天眼啊。”
李景行在他自己的铜碗里盛水洒米,口中念念有词,但非常小声,听上去就像是在唸一种生僻难懂的诗词。
米粒飘在水面一段时间,就沉了下去,在碗的底部出现了一种特别的卦象。
米在水碗的周边围了一圈,却将中间空了出来。
“看来这尊克冢鬼就埋在你们这栋楼下。”徐栩不疾不徐地说道。
几个人一听徐栩这么说,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景行也不做声,直接点上上香,请祖师和兵马(阳修之人有祖师扶持,一旦道法到达一定境界,就会有道家兵马,这个后面会再做解释),唸起了道法中的黑山收影法,使用骷、作、烧、炸四法,手里抓了一把米,画上兵马的字讳,洒出一半的米,吼道:“抓回来!”
不一会儿,众人感觉整个别墅像灌了风的破房子,明明是温度适中的春天,却突如其来的阴风吹得人骨头都凉了。这些人不禁都挤在了一起,嘴唇轻微的哆嗦着。
徐栩来到李景行的身边,他低头观察着碗里的变化,眨眼间,米就开始不停地翻转,整个铜碗也开始剧烈地摇动起来,颠簸出来的不少清水。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死死地盯着茶几上的碗,面色如土。
李景行拿起一旁的墨斗,画上道法中的炸山法,扣上手印法印,压在水碗上。
铜碗颠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收了?”李源忙问。
李景行还是不做声,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射在碗里。
他拿出罗盘对位,忙活了好一阵,才说道:“这个石像里藏有一股鬼气,并非鬼的真身,现在我只能将它定于地下三个月,在这期间,必须得找到这股鬼气的来源并灭了它,你们才能将石像挖出毁掉,否则挖掘之人就会犯煞,后果很严重。能形成这股力量的应该不是小角色,如果我的判断没有出错,应该是,老鬼精。”
“老鬼精是什么?”顾菲大声的问到。
☆、老鬼精
李景行将罗盘、墨斗、铜碗等收进了红色的包里,瞥了一眼顾菲,说道:“至阴至邪的东西。”
“道士就会吓人。”徐栩走近惊魂未定的顾菲,拍了拍对方的背心,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你行得正,自然会得福报,但是,如果不懂修心,又不会辟邪,怕是难逃厄运。”说完,看了一眼李源夫妇两人。
李源哪里是懂不起之人,刚才恐惧中恢复过来,立马恭敬的说道:“刚才听徐大师说有辟邪的红绳,正想请过来,被后来的事儿给吓了一跳,这不,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