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狩魂师(49)
李景行严肃地一凛,加重了语气:“即使最高端的科学仪器,也很难做出精确的地震预测,我们还是谨言慎行为好,更不可用不加考证的书来判断。”
“别紧张啊道士,就我们两个人私下讨论而已,再说了,言论自由有什么不可以?”徐栩痞笑道。
李景行知道他再说下去,这个徐栩也不会听,还会找借口耍赖,索性作罢。
徐栩看道士气馁的样子,在旁边偷笑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不过这怪异的云是地震的前兆,我们在海里,可不在陆地,没关系的。”
“海里震了那可得引发海啸,两位大师,这可开不得玩笑。”
徐栩正说得欢,谁知有人插嘴,他转过头,看到王松一脸惊讶地站在后面。
“刚才李景行才教育了我,别危言耸听。”徐栩挑眉:“你这个知识分子比我还喜欢吓人。”
突然,一道电蓝色的闪电呈鱼叉状刺向浩瀚的海面,紧接着闷雷轰隆轰隆地由远及近,像一架庞大的蒸汽火车压过铁轨,震得人耳膜痛。
海水的颜色开始变浅泛灰,不再是阳光下的湛蓝,透出一种冷清与沉重,海浪似乎大了些。
这一声响雷也惊醒了所有的人,大家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屋外的阴霾,大声议论起来。
“这是不是有暴雨啊?”阿西也凑了上来。
王松毕竟在海上待了几十年,对海上的天气也算了解,蹙眉道:“看上去有些像,但有些不像。”
李景行冷道:“什么叫像又不像?”
王松立马解释:“暴雨前肯定有电闪雷鸣,这是像的地方,但一般风也会很大,现在的风不大,却让人感觉闷热压抑,这是不太像之处。”
徐栩双眉扬起,立马拨指,开始排盘。
“怎样?”李景行关切道。
“天辅星与六合在时干卦位,是大风。”徐栩道:“我从卦象里看到再过上两个时辰,会有大风。”
“那得做好防风的工作。”王松还在考虑技术层面的危害:“需要去设备层巡视一下,免得引发安全问题。”
徐栩对王松的话充耳不闻,眼里闪过森然的寒光:“李景行,我们遇到螣蛇夭矫了。”
“什么蛇?”王松以为又是一种邪气。
李景行慎重地解释:“青龙逃走、白虎猖狂、朱雀入江、螣蛇夭矫是四种大凶之兆的卦象,百事不利。”
他说完,所有人都锁紧了眉心,还有人苦笑与叹气,只有阿西一脸渴望地看着他,李景行忍不住继续解释道:“天盘癸仪加临地盘丁奇,称为螣蛇夭矫,又叫“蛇首反为雀”,因为癸在天干中属水,在北方玄武位置,而丁在天干中属火,位于南方朱雀位置,水火不容,就会产生“夭矫”现象,夭矫至被虚象所迷惑,遁甲有歌谣:六癸加六丁,夭矫迷路程,忧惶难进步,端坐却不宁。”
大凶。
☆、坏人的意外
“你的意思是, 这个阴爼鲛极有可能今晚就动手杀人。”王松嘴唇抖了几下。
阿西接过话,分析道:“我想卦意本身应该是,我们会被迷了眼睛,不能做出最快的反应,去应对困难。”
徐栩点头,看来这个阿西平时下的功夫不少。
李景行看着满窗的符咒,说道:“不管是什么困难,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必须要硬碰硬。”
其他人听完,你看我, 我看你,那眼神就是赤\裸\裸地在说,你道法护身,当然不怕什么妖怪邪魔的, 但我们却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善于察言观色的徐栩自然明白大家的顾虑,立马挥手安慰道:“大家不要紧张, 这阴爼鲛虽然长得像人,但我们要把它当成动物看,这样吧,可以把阴爼鲛当做可以上岸的鲨鱼, 随时做好防御的准备就行。”
这下,所有人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这姓徐的大师是打算故意吓人吗?这鲨鱼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大海里食肉链顶端的生物,它的攻击力与速度都不是人可以想象的, 况且长相狰狞,皮糙齿利,遇到了还有生还机会吗?
真还不如不要打比方。
阿西拍了拍手:“嘿,大家快看。”
他指着窗户外飞起的一张白纸。
所有人凑到窗户边看,发现这张白纸在不停地顺时针打转。
“这是,”王松瞳孔一缩:“龙卷风的前兆!”
乌云大片聚集在头部,几片沉了下来,呈现了漏斗的形状。
“如果这龙卷风远我们还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海上景观,如果近了会是个大麻烦,不仅影响我们平台的设备,还极有可能掀翻这平台的楼上几层。”王松说道。
“这乌云不就在我们顶上吗?”张力面如死灰,惧道:“太可怕了,这龙卷风的力量可要比12级台风还厉害,”
厨子立马说道:“员工餐厅太高了,如果真起大风,我们过两小时得去设备层躲一下,在这里肯定要被殃及的。”
众人纷纷附和,但眼神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徐栩明眼人,看得出来大家都想去躲起来,但是因为提议的人曾有谋财害命的前科,其他人表面虽然默认了这些人的说辞,但并不代表心里可以接受这些杀人未遂的凶手。毕竟,为了钱能杀人,那遇到阴爼鲛,一定也会撇下同事,甚至......
徐栩收回目光,那是因为李景行在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徐栩出于惯性,将最后一个字吐了出来。
只是须臾之间,海里便不平静了,大浪一波接一波地冲击上平台,前仆后继,狠狠地拍打叫嚣,风高浪急,浊浪排空,整个海平面因为风势陡然增高了不少。
天空的云层压得更低了,黑压压的一片,阳光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外面,依稀还能见到一丝挣扎的光束,忽明忽暗,在虚弱地抵御黑暗。
明明才下午一两点,四周已然变成了傍晚的暮色,唯一的光明正在消失殆尽。
“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张力吼道:“阴爼鲛惧光,现在连光都没有了,它马上就要从海里爬出来了。”
徐栩向李景行使了一个眼色,就吩咐厨子们开工,简单做几个大锅菜。
逃命的路上可不能饿了肚子,否则,还没等到阴邪害人的时候,就要开始人吃人了。
谁知道这TMD的坏天气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就算油轮到了,这种天气还是不敢登船的。轻举妄动还会危害油轮上的人。
阴爼鲛如大鱼,极为灵活,不管在平台还是在油轮都能来去自如,只因为邪局设在平台,它们的目标就是平台上的人,只要油轮不靠近,它们应该不会轻易转移目标。
但是如果平台上的人登船了,这尾阴鱼在油轮上结果一群人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务之急,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先吃饱饭,再找个能躲风暴的藏身之地再做打算,但终究,还是要和这条邪兽正面杠上的。
阿西陪着一群厨子开始炒菜,但他们都不敢开冻库取菜,阿西苦笑,赶快解释那天出现的那具尸体,早就被李景行扔出去了,让大家不要有心理负担。
可这毕竟装过死人,厨子们还是很避讳。
经历过生死的阿西就显得比常人淡定多了,径直拉开冻库大门,选了几样好弄的菜,交给厨子门就抱手在一旁等着。
“年轻人还真不避讳,和死人装在一起的菜也能吃?”一个厨子埋怨道。
阿西也不恼,一脸真诚的回应:“当你没有力气逃命的时候,会后悔现在吃得太少。”
厨子无奈,只得骂骂咧咧、心不甘情不愿地准备起了餐食。
二十分钟后,所有人都在必须要吃点东西好逃命的思想下,勉强拿起筷子,快速地填饱了肚子。
在夹缝沟时,阿西的心态也和这些人差不多,干粮不够是一回事,但大家吃得少更多的是因为身处险境,没有人的心思还在吃饭这个问题,全体人员的想法就是如何才能保命。
所以,他理解这些人,但更多的是,他必须要求这些人吃饭,没有力气,可是扛不住的,如果遇到危险,手脚乏力,可是一件很吃亏的事情。
看着大家吃得差不多,李景行抬眼看了窗外的天气,最后一丝阳光正在与乌云做着悬殊的较量,很快就应该会被彻底遮盖住,到时候,整个世界一片末日般的昏黑。
不能再等了,他立马命令道:“大家拿上能防身的刀具,我带队在前,阿西在中间,徐栩垫后,大家保持警觉,我们去设备层躲龙卷风。”
“又是我垫后。”徐栩不满地努嘴。
李景行看徐栩不乐意,改口道:“要不我走后面?”
“不用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就在前面好好逞英雄吧。”徐栩懒洋洋地挥手。
阿西举手道:“我申请走最后。”
“凭你?”徐栩挑起眼角,不耐烦道:“别跟着起哄,好好走在中间,你有什么事儿,我和你的准师傅头尾还能照应着,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
本来大家觉得一只阴爼鲛已经够吓人了,这个时候还有要命的龙卷风,真是祸不单行,听到徐栩喊出发,立马提了提精神,一一报数后,在李景行的带领下,有序地走出餐厅。
从餐厅到设备层,要经过几个露天的阶梯。
海上的楼梯都是钢筋结构,并不封闭,现在狂风肆虐,将平台上的小型设备卷上了天,飞沙转石,连成年人都站不稳地,只能紧紧抓着扶手,负重前行。
大海发出震慑人心的嘶吼,卷着巨浪侵袭着石油平台,恨不得这小小的钢铁玩具吞入腹中。
四周几乎黑透了,李景行背着背包,一手拿着小刀,一手打着强光手电在前面带路,他迎风迈步,虽然感受到莫大的阻力,但好在习武之人下盘极稳,也不算吃力,为照顾后面的人,走得并不算快。
其他人走路异常费劲,中间的队伍还需要挽着手,相互搀扶而行,石油平台的工人大多数身体素质并不差,但在狂风急浪面前,行得极其辛苦,再者,他们还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担忧阴爼鲛,更是苦不堪言。
徐栩走在人群最后,责任极大,他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机警地看着四周,心里暗忖,这风大雨大的时刻,阴爼鲛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这鬼天气。
石油平台三四十人,前方的队伍已经转到楼下,后方的人却还在楼道口。
李景行突然眉头一皱,心里预感不妙,微微感受到周围的邪气正在增加。
“走快一点!”李景行刚喊出来的话就被掩盖在疾风中,他立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跟上。
李景行加快步伐,其他人一见,就明白危险将临,不由得想加快脚步,但无奈风大阻力强,心里更加着急,队伍开始出现脱节。
瘦弱的医生跟不上,前面在跑后面在推,一个踉跄就摔倒在铁梯的阶梯上。
他一跌倒,后面的几个人都被绊倒在地。
其他人不敢停,推搡着绕过他顶风继续前行。
阿西本来已经下了楼,仰头一望刚好看到,立马回去接应。
更多的人被绊倒了。
地上的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爬不起来,通道很窄,一下就形成了拥堵。
张力刚好经过这里,看到地上的人全部起不来,挡了道路,顿时来了气。
“起来!别挡道!”他大吼了几声,愣住原地,没有去帮扶最近的人。
他害怕自己重心不稳,后面的人挤推着,他也要摔下去。
阿西好不容易挤了过来,不断拉起地上的人。
张力顾不得这么多,自己的命最重要,他心一横,就踩上了摔倒的人。
地上的人疼得大叫,但丝毫不起作用,张力在前做了“榜样”,后面的人如被鬼撵般效仿,踏过摔倒者的躯干与脑袋。
医生用仅有的医学常识护住头部,靠着手肘的力气拉着身边的人撑向一边,尽量不拦路。
阿西好不容易才将身边的人全部扶起,抬头看到张力自私地带着一群人遁逃,全部不顾他人的安危,顿时勃然大怒,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领,想把他逮下来。
张力一看有人挡路,也不客气,和阿西抗衡起来。
两人对抗起来,张力的脚力更重,被他踩着的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拼足力气站了起来,将身上人掀翻。
张力重心不稳,直接凌空摔出了楼梯。
慌乱中,他的双手奋力扣住了扶梯的边沿。他的脚下,是石油平台的平层,垂直距离有十多米,摔下去必定非死即伤,而平台外就是翻涌的海浪。
阿西赶快伸出手,喊道:“把手给我,快点,我拉你上来!”
张力低头了一眼脚下,吓得手软,颤颤惊惊地伸出将出一只手。
阿西的指尖刚碰伤张力,向下的视线中,惨灰的海里依稀游过一个人形的影子。
他瞳孔紧缩,汗毛竖了起来。
阿西还没来得及叫人帮忙,海里的阴爼鲛如同出海的鲨鱼,高高跃起,头部向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狂风中,阿西又看到它在笑。
那是一种极为恐怖的表情。
猛然,阴爼鲛张开血盆大口,用尖锐的牙齿咬住了张力的脚踝。
☆、杀戮
张力惨叫着, 全身抽搐起来。
阴爼鲛的手指如同枯萎的长树枝,顺着张力的身体向上爬,想多逮一个人入海。
阿西还未反应过来,眼见着丑陋的面容近在眉睫,一晃冰冷的银色就从耳边擦过,带着刀锋的锐气。
阴爼鲛躲避不及,枯枝般的手臂被划了一小刀, 伤口不深,但将它逼得退后了点。
它覆在张力的背上咆哮,那声音和兽类一样。
李景行将手上另一把小刀也掷了过去, 哪想这邪魅异常狡猾,用腐坏的牙齿叼住了小刀。
李景行的手劲不小,虽然刚才情急未发大力,但力道足以伤人, 却不想,这个海上的邪鱼居然用嘴接住了刀, 且速度惊人。
阴爼鲛长得比成年人高大许多,毛发茂密,面目狰狞,鱼尾全早已腐烂, 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没有丝毫的美感,但动作却真如鱼类在水中般迅猛,在场的人都吓得失了魂, 如同看到一条嗜血的杀人鲸近在咫尺,却无力做出任何反击。
还没等道士下一步动作,阴爼鲛枯枝般的手指就卡住的张力的手臂。
黑红色的血液从张力的手臂处渗透,张力狂叫着,因为剧痛,真个面部都扭曲了,脸上的毛细血管全部涨裂。
短短数秒,张力的手臂就整个断裂开来,阿西听到了咔咔的骨头响声,随后手里一轻。
张力重重地摔在了平台上,奄奄一息,更多的殷红从他的头颅与残肢下渗出。
阿西目瞪口呆,手里还拉着一截断臂,反应过来的他惊慌失措地放了手,手臂也掉落在石油钻井平台上。
“怎么了?”徐栩挤到两人中间,向下望去。
此刻,阴爼鲛如同一只已经捕猎到猎物的野兽,得意地舔了舔爪子上的血,耀武扬威地将爪子摁在张力的头上。
阿西气得全身都抖了起来。
李景行按住阿西的肩膀,低声道:“不要激动,它在激你。”
阴爼鲛的爪子发力,张力的头瞬间如同拍扁的大蒜,溅个稀烂。
它拖着无头的尸体,反身跳进了海里。
不到十秒钟,染血的橙色衣服就随着巨浪浮了上来,孤零零地漂在无情的海面上。
“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要傻愣着。”徐栩推了阿西一把。
“走!快走!”李景行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挥手冲着后面的人吼道:“加快脚步!”
他明白,阴爼鲛不是一般的猛兽,目的不在吃饱,而在猎捕,它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这可真不是一般的邪气。
一众人好不容易跑到了底层的设备层,依稀能听到外面狂风呼啸。
大家惊魂未定,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几个看到惨烈现场的人几乎忍不住吐了一路,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阿西反应相对淡定一些,毕竟他之前在原始森林的叠尸塔山洞里,亲眼看到蜘蛛般的怪物猎杀肖鹏,也是敲碎了对方的脑袋并肢解成了几块。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免疫了。张力之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沦为无头尸,这生与死就发生在一分钟之内,实在令人唏嘘。
阿西甚至有些自责,如果当时他不那么冲动,不揪着张力的衣领,张力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的。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傻子,这个人本就该短命,你何苦为难自己?”徐栩走过来,飞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嘲道:“如果换做是我,我才不会拉他,省得把自己搭进去。”
“他的确可恶,应该受报应,但这也应该是老天爷的事情。”
徐栩听阿西反驳,耸肩道:“你这个木鱼脑袋啊,那你就当他受了报应吧。”
阿西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茫然地问道:“徐大师,你说坏人有坏报,好人也会有好报吗?所有的好人一定可以活着出去吗?”
“我说了什么?我可没说好人有好报。”徐栩抱臂:“难道好人就不会生病,也不会出事吗?笑话!”
阿西正要追问,李景行走了过来,说道:“阿西,我们做好人不是为了好报,不要本末倒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而我们做好事,并不是为了回报或是功德,而是我们认为这件事,应当去做。无愧于心,对得起祖师的扶持,传播善念,惩奸除恶,如此而已。”
“哦。”阿西惭愧地垂下头。
“驱邪杀妖更是我的职责,所以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力保你们安全。”李景行补充道。
阿西感动得直点头。一个人如果一直都高风亮节,勇敢无畏,那绝对不是刻意标榜或是伪装自己。没有人能装得了一辈子,特别是在死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