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326)

　　她一时有点纠结，回想着古老的礼仪，如何行礼她早就已经忘了，在加上眼前的情况对自己如此不利，不禁有些头脑空白，磕巴道：“仙君……前辈……大人……吉……吉祥？”

　　顾银盼花了三秒才听懂这话的意思，然后忍不住牵动嘴角，噗嗤笑了。

　　她下定决心要表现自己的威严，原本是打算目光如炬的严肃地当一个背景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破功了，她认为这全是花羽弥的错，于是将更加严厉的目光投向了花羽弥。

　　如此一来，还真相当有压迫力，花羽弥只觉得浑身无端多了一种恐怖感，像是还未化形时被大型动物盯住的感觉，不禁后退了半步，下一秒青鸟挡在了花羽弥的面前，接住了顾银盼的目光。

　　青鸟微微偏头道：“你不用理她。”这是对花羽弥说的。

　　周围的小树林从刚才开始一片寂静，直到此刻，重新开始喧闹起来，不过很快喧闹声又渐渐低下去了，然后，唐九容感到妖气减弱了许多，显然是有小妖怪跑了，但也有小妖怪很有骨气，反而从树林中探出了脑袋，然后慢慢聚集在了花羽弥和青鸟的身后。

　　唐九容看见了几只松鼠，几只兔子，几只刺猬，甚至还有两只仓鼠——果真是小动物联盟。

　　有两个小妖怪化成了人形，不过业务还不太熟练，留下了两只圆溜溜的耳朵和眼睛旁边的毛发，让唐九容看出来他们应该是两只小浣熊。

　　它们抖动着耳朵，小心翼翼靠在花羽弥的身边，花羽弥终于鼓起勇气说话，她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青鸟突然有些生气道：“说了不用理她了，你们走了不就行了么？”

　　花羽弥被青鸟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盯着青鸟，青鸟也看着花羽弥，过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她转身面对顾银盼，对顾银盼道：“也没伤到她，你也别生气了？”

　　唐九容明白过来了，原来青鸟是害怕她们突然发难，伤害花羽弥他们。

　　唐九容笑起来了，她拍掉了手上还挂着的藤蔓，道：“要不去吃点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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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到了深夜，沙滩边上还是灯火通明喧嚣不已，烧烤的烟尘和海水的气息混杂在一起，融合成又天然又市井的复杂气味，有人在唱露天ktv，因为没有一句话在调上，唐九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这是什么歌。

　　花羽弥在一边点菜：“老张，来点花生米，瓜子，红枣，然后烤茄子，烤韭菜，烤玉米——对，别放太多调味料，哈哈哈，是的和往常一样，然后各种串都来点，你看着办，记我账上就行。”

　　青鸟已经找了一桌空位坐下了，桌上前一桌吃剩的垃圾还没收拾掉，青鸟靠着塑料椅子的椅背，姿态仍旧算的上端正优雅，唐九容看了她两眼，冷不丁和她视线相交，这一次对方露出复杂的表情，然后冲她点了点头。

　　唐九容冲她笑了一下，青鸟把头扭开了，望向大海，半干的头发在海风中微微浮动，花羽弥过去了，坐在了她的身边，然后冲她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唐九容通过口型，猜出那是“对不起”，她就不看了，和顾银盼一起看起了冰柜里的棒冰。

　　青鸟在听见花羽弥的“对不起”之后就立刻又望向了唐九容，见唐九容没有在看，便低头对花羽弥道：“又没怪你。”

　　“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她们刚才没做什么，现在肯定也不会做什么了，要是生气了，刚才你连同我，都只是成为灰尘的份。”

　　花羽弥刚才还只是惴惴，听到这话，脸色煞白，冷汗都下来了。

　　青鸟顿时后悔，觉得自己把话说的太重，跟恐吓似的，于是又说：“不过，实在不行，我带着你跑也不难的。”

　　青鸟此时发现，自己心中的天平，原来是偏向花羽弥的。

　　明明她同花羽弥才认识几年，期间也没什么接触，顾银盼作为蓬莱之主，却已经有几百年了。

　　不过仔细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顾银盼作为蓬莱之主期间，什么都不管，以至于蓬莱飞快地成为了一个犯罪者的天堂，整座岛都成了黑市，她去引来的人，就没几个是好人，偶尔有几个看上去不错，似乎只是来增长见闻的端正青年，在船上就死了。

　　她凡是见到顾银盼，都是有外界大能前来，顾银盼前来迎接，印象中对方美则美矣，全无情感，青鸟在这次见到顾银盼之前，只记得对方银色的如月光般的眼眸，不管望向谁，都像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根枯木，某种没有生命的物品。

　　不对，她望向自己的时候，是有点感情的，但是那眼神让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八千里之外，后来回想起来，青鸟十分怀疑，那是看见食物的表情。

　　总之，美丽而冷漠的大妖，就像她所处的地位那样高高在上，又毫无常识，充满野性，实在让青鸟没办法有什么好感。

　　但花羽弥不同，花羽弥虽然没有那样高雅精致的外表，但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而且很有能力，作为一个妖怪在常世也颇有地位，同时还不忘本源，团结同类，成为了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青鸟欣赏对方的能力，她认为一个领导者，必须得做到这种程度才行，不然不管个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又有什么用呢？只能把所有事搞得一团糟罢了。

　　就好像顾银盼，她记得有一次岛上举行秋日祭典，她不管事不说，还瞎出主意，说要举行什么战斗比赛，但是又没办法安排好流程，最后众多妖怪在祭典上大打出手，把祭典都毁了。

　　想到这些事，青鸟还是很有怨气，望向顾银盼，却见顾银盼提着一袋子棒冰过来，迎上她的目光后，便说：“我买了好多口味，一定有你喜欢的。”

　　青鸟：“……”

　　其实这次见到的顾银盼，青鸟是很吃惊的，因为顾银盼变化太大了，所以导致她一开始都没认出对方来。

　　这当然不仅是因为对方目前为了融入常世是一个黑发黑眸的状态，而是因为气质实在是天差地别，具体也说不上来，大约是因为接触的时间还少，顾银盼也不太说话。

　　但是，若只说某种简单粗暴的感想的话，那便是顾银盼变得有温度了许多。

　　她如今望向别人，确实是看着另外一个生物，而不是某种没有生命的物品了。

　　是这个叫唐九容的人改变了她么？

　　唐九容自然不知道青鸟已经前后想了几百年的事了，她只是觉得，花羽弥是个好妖怪，青鸟同她关系也好，她们就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还是最好能做个普通朋友。

　　她坐在塑料椅子上，露出微笑来：“你们会唱歌么？要不要去点几首？”

　　不等青鸟和花羽弥说话，顾银盼便说：“我要唱的，我去点歌了！”

　　她站起来跑去了点歌的地方。

　　花羽弥道：“我……我是个音痴，五音不全的。”

　　唐九容望向青鸟：“那青……歌能赏脸唱几首么？听说你唱歌很好听。”

　　青鸟道：“就不了。”

　　这时耳边响起了顾银盼的歌声，是最近大热的歌曲，经常在短视频里听到，青鸟一听就皱起眉头，唐九容觉得这反应不是很难理解，因为顾银盼其实压根还不会唱这歌，所以半哼半唱，甚至还念了几句。

　　唐九容问花羽弥：“你唱的比她还差么？”

　　花羽弥道：“在我听来，这不算差了。”

　　唐九容顿时更好奇了，问青鸟：“你听过她唱歌么？”

　　青鸟道：“这么说来，还真的从来没有听过。”

　　花羽弥道：“饶了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如此调笑了一番，气氛就好了很多，唐九容吃了三根羊肉串的功夫，顾银盼唱到了第二首歌。

　　是一首最近流行的古风歌曲。

　　这一首唐九容觉得顾银盼唱的不赖，青鸟突然站起来，往点歌台去了。

　　唐九容问花羽弥：“她准备唱歌么？”

　　花羽弥轻声道：“看着，她是麦霸。”

　　如此说完，苦笑了一下，显然深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