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可以说林珂嘴挑,吃不惯学校的饭菜,学校也不强收钱,林珂每天从家里带饭菜当餐点,后面天太热,晚上直接嗖了,饭盒拿出来所有人都闻得到馊味儿,吃了还经常拉肚子。
很快林珂从能和段嘉央对着穿奢侈品变成饭卡没钱,早上中午只能吃馒头喝水充饥的穷鬼。
那段时间学校怕她们高三扛不住,每天早上要绕着操场跑三圈。
林珂经常跑着跑着头晕眼花,班主任校领导心疼的不让她跑,给她开特殊通道,时间久了,大家有怨气了,痛斥这种区别对待,看林珂的眼神不对了。
林珂跑不动坐在操场林道休息,站起来头晕目眩,身形往前踉跄,人要跌倒的瞬间,段嘉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扶着她的腰,咬着牙盯着她的腿。
有人经过,段嘉央立马松开手往后面洗手间跑,开着水龙头狠狠地搓手,活像沾了什么脏东西。
林珂胃部痉挛,疼得腿直颤,段嘉央又躲躲闪闪的出来扶住她,“去医务室!”
林珂摇头,手死死摁住胃。
“你是不是有病!”
林珂只是嗯。
年少的林珂很听她妈妈的话,她妈说不能让人知道她们没钱,她就藏着掖着,她像是野外的动植物,母亲教什么她学什么,明知是错却依旧按母亲办法活,母亲是菟丝花恶魔藤,她是依附母亲的芽。
林珂捂着肚子就扯就是不动,段嘉央气得把兜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她,林珂自己一瘸一拐弓着背回教室,打开抽屉里面塞得全是治腿和痛经的药。
*
但,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在一个傍晚,林珂饿的反复咬手臂,实在撑不住后,她挺直背脊跟班主任请假出去说买药,然后揣着钢笔去了二手店,在新新旧旧的玩意间,她的钢笔被收进展览柜。
“五百块钱?”
林珂说行。
五千多的笔,她都不带提价,老板怀疑地看向她,“不是偷的吧?”
她揣着红彤彤的票子,回到了学校。
段嘉央和她不一样,她有大把大把的零花钱,一张卡能把学校零食店盘下来,她是真千金,林珂不过是装了面子,内里烂到骨头的寄生兽。
俩人在商店打照面,段嘉央请全班喝水,林珂进去买了一包饼干,两个人站在货架前拿东西,有男生哇靠的欢呼,校花两巨头,学校商店这步得拉个横幅。
“谁跟她一样,恶心。”段嘉央说完刷卡就走。
晚上,林珂去小树林吃饼干,盐味的苏打饼,填饱了她饥饿的肚子,段嘉央蹲在树后面喝饮料,俩人谁也不跟谁说话,视线也不落在彼此身上。
偷偷摸摸的,借着高大的树遮挡身影。
段嘉央警告她,“少在学校胡说八道,我要是听到流言蜚语,把……把你另一条腿……”
林珂说:“你不敢。”
段嘉央磨磨牙,气得吨吨吨灌水。
*
后来,林婉终于搞到了一笔钱,至于钱怎么来的,林婉只是咬着牙说段力天一毛不拔,到时候一定要弄走段力天一笔钱,说完她告诉林珂她开始备孕了,用孩子从段力天身上弄钱。
林珂没什么表情,只知道不用饿着肚子,走路能正常了,她一如既往的去小树林,段嘉央再也没有突然出现,林珂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看书。
高岭之花、品学兼优,天仙下凡,她是那么与众不同,学校那群男生想到什么词儿就往她身上按。
终于有一天火烧了起来,文科班有个女生叫尚芸乔,她带了支钢笔来学校,所有人都认出来了是林珂那一根,说到这根笔怎么到了她手中,这个事就变得复杂,解释完只剩下了疑点,笔到底是不是林珂的,她为什么卖笔,她家里到底有没有钱。
流言传得纷纷扬扬,段嘉央也听到了,因为厌恶林珂,关于林珂的坏话她从来不缺席,这次她表现的兴致缺缺,主要是怕别人知道她和林珂的关系。
段嘉央去办公室必须从十班路过,林珂位置靠窗户,她正在吃南瓜味的苏打饼,眼睛放在试卷上,安安静静的,头发依旧毛毛躁躁,竖起来的时候像长了一根呆毛。
她看,其他班级的人也凑过来看。
段嘉央比他们多注意到了一点,林珂不管吃多便宜的苏打饼,男生送她的东西永远是送过来什么样之后也是什么样儿,值日生扫掉还是被别人拿走,她从来不在意。经常她脚边是各种昂贵的巧克力,吃得确是商店最便宜的饼干。
段嘉央心里很畅快,看到她这么惨,咒骂她罪有应得,她和她妈就应该一辈子吃苦。
“段嘉央。”
林珂突然看向她,手从窗户里伸出来,说:“还有一块。”
段嘉央瞪了她一眼立马跑开了。
上语文课,段嘉央拿了几包苏打饼,换到贺笑旁边跟她说班主任叫她去的原因,贺笑一边往嘴里塞饼干,一边说:“当化学课代表啊……可以啊,这是好事,你可以的。”
段嘉央的化学很差,但是她知道班主任是真的很好,还不是因为她爸是段力天对她好。段嘉央在年级组抄写的那几天,他经常给段嘉央买冰棍,太热了还会给她们开空调,平时也会为了她们跟年级组吵架。
段嘉央嗅了嗅饼干,放在嘴里嚼,她又吃了一块,和贺笑手心摊开在桌子下面抓阄,段嘉央抓到了“当”,她抬起头用力点头。
语文课极少有人听,都是老师自己讲,底下的同学瞎聊的瞎聊,玩手机的玩手机。
“那她之前还穿奢侈品牌,炫富啊,后面不穿是不是穿不起了,这个女的好贱。”
“哈哈哈,是有点,好几个男的喜欢她,她就看着人家笑,也不给个信,我还听说一件事……前几天不是下雨吗。我看到她从一个车上下来,那个车停在西郊,走过来得十几分钟呢……不是被包养吗……”
“还有,之前她去洗手间,有人看到她肚子上有疤,又长又深……”
“啧啧,不亏是美国回来的。怎么说呢,美国那么好的资源,又临近考试,她妈干嘛给她转回来啊。”
“好骚啊。”
贺笑低声说:“其实我觉得她们有点过分。”
“不关我的事。”段嘉央说。
一节课听得段嘉央索然无味,甚至有些反胃。
段嘉央换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看几个班的女生装作热情的去找林珂,跟林珂说年级组主任找她,林珂去年级组要经过她这边的走廊,段嘉央看着她走出来,林珂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秒。
当时阳光太耀眼,段嘉央没看清她究竟是什么表情,林珂下楼后,那一群人钻进了隔壁教室。
她们在林珂的笔筒翻东西,果然没看到那支代表她尊贵身份的钢笔,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在林珂回来后还礼貌的跟林珂道歉说听错了。
这次林珂背对着段嘉央,进教室后再没有出来,之后关于林珂的流传越来越多,她是烂在泥地里面的莲花,失去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雅,内里心里都是泥。
在学校被孤立是很可怕,林珂知道吗,她又不是无感,她能清晰的感觉出来,只是不搭理,一次不搭理两次不搭理,高岭之花成了孤僻,她在所有人眼中成了异类。
学校每次要搞体操比赛,每个班级都要参加,晚上所有人去大操场排练。
林珂捏了一本巴掌大小的知识重点看,她走过去站在女生堆里,所有人立马都散开离她远远的。
那时候晚霞还在,红彤彤的印在她的眸子里,平时再镇定,那个年纪的她失措了,茫然的看着四周。
然后,她无所适从低着头看自己的影子,她的影子很长,但是很多人一脚一脚踩着她的影子而过。
操场上流动的人,八卦讲的飞起,八班有女生丢了钱,128块钱,中午自习丢的。而每天中午只有林珂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珂变成了道德败坏,大家居然相信林珂就是这样的人,盗窃,不干净,指不定还怀过孕。
星期五下午提前放假,段力天和林婉出国,厨娘不知道她们回来请假了,家里就她们两个。林珂蹲在浴室门口刷鞋子,她的帆布鞋上全是脚印,像是故意被人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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