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度(27)
其实阮湘自己也不喜欢。
可是又是亲人。
感情还是有的。
其实她妈的态度在阮湘的意料之中,针对阮湘一声不吭的离婚在见到的人的一瞬间突然爆发。
在厨房爆发的,矜矜在外面看电视。
阮湘低着头沉默不语,盛着汤。
她从小到大都这样,被骂的时候一声不吭,活像个聋子。
“明东那么好,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阮湘妈的声音有点尖,阮湘没什么反应,白色的砂锅很大,外围是永久了之后被洗不掉的熏黑,里面的排骨海带汤冒着热气。
有点热。
阮湘觉得自己整个感知还是被中午的烧酒席卷的。
辛辣,又呛,又挺爽。
她太需要变数了。
人生里太多的一成不变,一成不变的婚姻,一成不变的生活。
今年倏然转折,砸过来的还是和少年时一样没什么偏差的石头。
亲妈的怒斥。
前夫的厚颜无耻。
没什么分别的难受。
“我爸体谅过,但你改了吗?”
阮湘本来是不想说这么难听的话的。
她愿意回来,心里还是想着只有这么一个妈,关系总不要太僵。
但很难忍。
哪怕忍耐曾经是她最大的优点。
但现在忍无可忍,一切都变成浮冰,倏然冒出了海面。
这句话一说完,厨房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锅里的东西还在咕噜咕噜发出声响。
楼上还是楼下电视开得有点大,吵吵闹闹的声音传进来,也没能割开这其中冷下去的气氛。
女人出乎意料地没接话。
阮湘垂着眼,抿嘴端着砂锅出去了。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很圆滑的人。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习惯了以那种温软的面貌对人,久而久之,以为自己的尖锐也被抵消了。
但现在她才明白,对于年少的事,她记得太清楚,依旧憎恨。
自欺欺人也算是无师自通的一种技能。
到现在经年的憎恨破土而出,开始恣意妄为地伤害别人。
这有关系吗?
她问自己。
她以前也这样。
可是她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年龄摆在这里,意气用事已经不能派上用场了。
“矜矜,吃饭了。”
她端着砂锅放到桌上,冲自己女儿露出一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外婆做了你喜欢的海带汤呢。”
这顿饭气氛其实不太好,矜矜也觉得有点奇怪,她对这个外婆的印象不深刻,但也知道她外婆不是什么安静的人。
吃完晚饭,阮湘去洗的碗,留她妈在外面和矜矜说话。
她低头看着水槽里的碗,突然觉得回来也没她预想中的争吵。
又觉得很意外。
她妈对她住酒店的事儿也没念叨。
阮湘是带着矜矜坐公交回去的。
她对b市其实已经很陌生了。
读大学的时候很多人老是想家,室友三天两头喊着要回家,但阮湘是巴不得不回去。
觉得在外面挺好的。
自在。
稍微开心一点。
矜矜拿着阮湘的手机在看视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阮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又望向窗外。
公交车经过她的初中和高中,假期学校一片黑,。
但路边的店还是开着,这些店开了又关,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些,但路还是一样。
“妈妈。”
矜矜拉住阮湘的手。
阮湘低头。
矜矜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小视频。
温年抱着两只奶猫。
猫看上去很小,巴掌大,温年本来抱着,后来用手掌托着。
“好可爱的小猫。”
矜矜就喜欢毛绒绒的,反反复复地看。
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耳机线,声音冒了出来,听着还有点耳熟。
评论里第一条就是段栗的“恭喜年总喜提新猫。”
年总回了句高冷的不是我的。
阮湘总觉得刚才听到的那个女声有点耳熟。
像是季梦雯的声音。
她忍不住评论——
是在季姐家吗?
温年吸完猫之后心情相当愉悦,看到阮湘的评论笑出了声,伸手拉了拉季梦雯的衣服,喂了一声——
“阮湘是有什么季梦雯感应器吗?这太可怕了。”
季梦雯结婚之后搬到了市中心,老公是个做房地产的,这长假还没个休息的,在外头努力赚钱。温年送完阮湘还了车就来了,季梦雯说她突击上门,只好随随便便地吃了顿饭,最后坐在沙发上闲聊。
“你阴阳怪气什么?”
季梦雯一副贵妇打扮,可惜跟温年一样在沙发上东倒西歪,还时不时被奶猫踩上一脚。
“我哪有。”
温年捞起一只踩她肚子的猫,举得老高,晃了晃。
“我就实话实说啊,阮湘对你真的很不一样。”
“把你给酸的。”
季梦雯去倒了杯水,“谁让你那么凶。”
温年嘁了一声。
“现在住一起还跟以前一样吵架呢?”
“没啊。”
“都这么大了,丢不丢脸啊。”
“哟,你还有脸呢。”
季梦雯嘲了对方一句。
“是啊,就是有点厚。”
温年捏了捏猫耳朵,“老季啊。”
“嗯?”
“……没什么。”
“你说话别说卖关子。”
“就突然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温年叹了口气。
“你妈又催你找对象?”
“那倒没有,虽然国庆结婚的人是很多。”
“那就是工作又怎么怎么?”
“那也不会。”
“那就是搞对象没搞成吧。”
温年:“……”
她的沉默倒是让季梦雯提起了兴趣。
“哪的小妹妹啊?”
“哪有什么小妹妹。”
温年推开季梦雯凑上来的脸,“你也太三八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就怕哪天路上碰到你妈还被拉住要给你留意什么好对象。”
“你别搭理她。”
温年直白回绝。
“真的,温年,你这是一去不回头?”
季梦雯靠在沙发上,也没看温年,她家猫崽子很多,一窝都没送出去,家里喵声不断,还挺热闹。
“我去哪儿了?”
温年笑了一声,“世界上不能回头的事情多了。”
她低头,腿上趴着的猫崽毛都炸的,她怜爱地顺了顺,“我就是,有点倔。”
季梦雯点了点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可不是么。”
温年笑了笑,“所以觉得挺煎熬。”
“和阮湘一起煎熬?”
季梦雯不轻不重地说,“我之前没确定,但现在可算是知道了。”
客厅很大,电视上还放着综艺,季梦雯靠着沙发,歪歪扭扭地看着自己这个发小。
她就是天生的一张老婆脸,特别好人,也很容易让人亲近,温年从小到大被这张脸也骗过很多回,现在条件反射地回:“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喜欢阮湘。”
这句话轻飘飘的。
温年顺毛的动作一顿,几秒后又继续。
她的头发不再是少年时那种图帅气图凉快的那种里头寸头外面一层薄发的样子,头发很长,扎得挺高,一双眉毛锐利无比,很精神,让人觉得这个人特别利索。
她啊了一声。
“别诈我。”
还带着点笑腔。
季梦雯递了一听啤酒给她,“我觉得我没猜错。”
温年拉开易拉罐,汽噗地冒出来,她的食指勾着环,就这么仰头喝了一口。
“那你也太晚了吧。”
温年笑了一声,“马后炮。”
季梦雯踢了她一脚,哎了一声,“怎么,现在还不好啊,喜欢就追啊,反正都住在一起。”
温年摇摇头,“多尴尬啊,我是想不出我跟阮湘说的样子。”
温年啧了一声,抿了抿嘴。
“多大的人了,尴尬癌晚期?”
季梦雯嘁了一声,自己开了一罐去碰了碰温年的,“你这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你才是贼。”
“我可不是,阮湘才是吧。”
温年手捏着易拉罐,声音有点响。
她叹了口气,“是是是。”
作者有话要说: 阮:贼喊捉贼!
——
那啥回复评论乱码的话都是颜文字被系统强行乱码了!(拍桌)
感谢大家的评论!!很开心啦!!
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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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
季梦雯递了一听啤酒给她, “我觉得我没猜错。”
温年拉开易拉罐, 汽噗地冒出来, 她的食指勾着环, 就这么仰头喝了一口。
季梦雯跟温年认识了太多年,以至于彼此的习惯都变成了不用思考就可以得出结论的一种评价。
温年是个平顺的人。
其实季梦雯也差不多。她俩是邻居, 一个幼儿班,一个小学, 一个初中, 一个高中, 就是大学分道扬镳。温年去了大老远c市,季梦雯老老实实地留在b市, 念完听长辈的考了编制, 过那种爸妈觉得不错自己也挺清闲的生活。
结婚也是。
丈夫也是本地人,大她两岁,高中念书的时候估计还是照面过的。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觉得还不错,就结了。
不出意料的话, 其实温年应该是要跟她一样的。
但温年的平顺现在还停留在表面。
季梦雯总觉得还没到一个临界点, 但是迟早的事儿。
温年很倔。
想做一件事, 她很想很像的话,头破血流也不会拐弯。
就好像她现在的工作,并不是很好混。
偶尔季梦雯会想,如果当初要是她不来温年去参加那个选拔赛就好了。
她自己喜欢这个,但也从来没想过以后专职干这个。
父母都是老师, 她自己对这个做个老师也没什么反感,工作稳定,父母在身边,工资也够,就可以了。
所以她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以后要干什么。
哪怕她和温年一起背着家里喝酒逃课,也没想换条路走。
和她相反的是,温年从来不知道什么以后。
有时候闲聊问起,温年都是囫囵的以后再说。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季梦雯也是。
所以她们在一块都不会挑挑拣拣,觉得有趣的两个人都觉得有趣,时间一长,也很习惯对方的存在。
阮湘是一个变数。
原本两个人里来了第三个人,温年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也许是发小之间的关系定型,加上温年本来就是喜欢接触新的人。
很少有人能抵抗她的热情。
毕竟谁不喜欢一起的时候氛围轻快的人呢。
偏偏阮湘又不是一般的人。
每次想到阮湘,季梦雯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有些误会延长了那么多年,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去解释了。
阮湘一直以为当初发现她倒在路边的是季梦雯。
跟雏鸟睁眼第一眼的依恋一样,她对季梦雯的亲近感有点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