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温度(40)
小朋友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温年转头,就看到矜矜端着她的小水果盘看着她们。
阮湘倒是先慌了,下意识地想挣开,反而被温年抱得更紧,推着往矜矜那边走去。
“没有偷偷哦,光明正大!”
温年低头,咧着嘴冲小朋友笑。
矜矜嘟着嘴,“我都没有。”
温年松手,蹲下,张开手,“来吧!”
小朋友手上的盘子被阮湘拿走,蹦蹦跳跳地闯到了温年的怀抱,被温年抱起。
“哎哟,我感觉矜矜这半年长高了点,体重……唔。”
嘴巴被捂住了。
温年无奈地看向阮湘。
“不许说。”
“是是是,”温年的嘴被解放,“再长大点我可是举不起来了。”
“骗人,你连妈妈都抱得起来!”
温年哎了一声,“那一直抱着我也吃不消啊,你妈跟排骨似的你也不能学她。”
“女孩嘛,还是肉肉的可爱。”
温年说完,怀里的小朋友噗嗤笑了出来,“像年哥读书的时候那样吗?”
温年啧了一声,“不许提了!”
她佯装愠怒,最后抱着矜矜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去阳台咬耳朵了。
阮湘洗了果盘,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太好了。
……
但她和温年的关系始终会让人不适。
没过几天,杜明东就打了个电话给阮湘,想请她出来谈一谈。
当时阮湘还在家里赶稿,在看到杜明东的电话,一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杜明东刚好这两天在b市,约的地方是一家挺私密的餐厅。
不过阮湘没什么心情吃饭,她很直接——
“你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跟那个女的……在一起?”
杜明东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听说前阵子跟那个夏鸢订婚了,结婚日子还没订。
这件事在网上也翻了一个小浪,没过多久就消停。
这年头出轨让人深恶痛绝,但也没人能管到一个地步。
阮湘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同性恋啊?”
杜明东的心情很糟糕,任谁知道自己前妻新任对象是个女的都会很纳闷吧。
他看着阮湘,女人和上次见面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相比精神不少。
阮湘本来长得就挺好,就是太闷,待的时间越长,还会被她这种闷影响。
现在看过来的眼神还挺坚定。
“你知道过什么。”
阮湘拿着手机,看上去很是不耐烦。
“这些都先不提,你是真的决定跟女的一块?”
杜明东最近留起了胡子,和年少的清秀大相径庭。
“我挺好的。”
“那我女儿呢?”
阮湘放下手机,看向对方,“你想怎么样?”
杜明东喝了口饮料,一桌的菜他也没什么胃口,看着对面坐着的女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我想怎么样?”
“阮湘,”他抬眼,“我是绝对不可能把我的女儿放在同性恋身边的。”
阮湘哦了一声,“你的女儿,难道不是我的女儿?”
杜明东每一句话都得带上同性恋三个字,让阮湘觉得窝火。
她对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压根没什么介意不介意。
性取向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种框架而已,她是异性恋,婚姻也不圆满,过得也不好。
她是同性恋,恋的是温年,觉得还挺舒坦。
性取向的最终一端,不过取决于对方是谁而已。
但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带刺,让她忍不住去想温年这早早出柜,到底都承受了什么。
哪怕有人无所谓,但也有人会说。
碎语没恶语厉害,但积累却更伤人。
“你想跟我谈矜矜的抚养权?”
阮湘笑了一声,“你配吗?”
她彻底扯下了以往人前的恬静面孔,笑容的弧度都像是讥诮,看过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阮湘,温年其实也没见过。
有些东西恶意潜藏已久,爆发却还是要挑个对象。
杜明东也是头一回见。
阮湘性子软他心知肚明,从恋爱到结婚,就没吵过架,她伤心难过似乎也不会过多地表现,大多数后都是贤惠老婆模样。
就连抓到他出轨,还是没什么表情。
离婚也是。
顶多就是在抚养权上比较激烈。
现在也是。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杜明东皱眉。
“你好好说话了么?”
阮湘抿了抿嘴,“我是不会把矜矜放到你身边的。”
杜明东反而笑了, “阮湘,我也是矜矜爸爸。”
……
温年今天上班上得挺累,毕竟她现在是个有家室的人,况且那个“家室”还比她有名,导致一天都在被人调侃。
段栗昨天请假没能第一时间调侃,今天叽里呱啦,温年都想掐死她。
“年哥,开心吗?”
温年看着自己的台词本,转头露出个假笑,“你说呢。”
她其实挺想带阮湘出去玩的,但周末吧小朋友也不上课,顶多就是周日上午去学个跳舞,温年能抱着阮湘多睡会儿。
“你这表情太狰狞了!”
段栗抽走温年的台词本,“什么时候请客啊?”
温年啊了一声,“我请什么客,我孩子都有了还请。”
段栗呸了一声,“不要脸。”
温年摸了摸脸,“还好吧。”
“哎大栗啊,”温年喊了段栗一声,“你之前说和你男朋友去的那个溜冰场,哪啊?”
……
温年回去的时候就矜矜在家,说妈妈去超市了。
小朋友还在订正听写作业作业,皱着眉头。
温年笑了笑,说那我也去趟超市。
结果还没进超市,就碰上了拎着袋子出来的阮湘。
温年笑嘻嘻地凑上去,嗨了一声。
阮湘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温年:“这不是帮你拎东西么?”
阮湘很自然地递了一袋给温年。
一起走回去的路上温年问了句:“周六,去玩吗?”
“矜矜这周六晚上还有一个书法课呢。”
小朋友的培训班倒不是阮湘强制给报的,她自己想学,而且课时都挺少,还双周一次。
温年是算好了的。
“所以咱俩去啊。”
温年转头,冲阮湘眨眨眼。
“好。”
“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不想去的话别牵强啊,我也没说一定要去。”
温年打了个哈欠,很顺嘴地说。
“没。”
“阮湘。”
“嗯?”
阮湘侧过头,看了温年一眼,“怎么了?”
“你有心事。”
她很肯定。
阮湘觉得温年的真的很矛盾,她看上去神经很粗,但某些方面又很敏感。
就像这种时候,这种眼神,让她无处遁形。
“有一点。”
“怎么了?”
“杜明东想和我抢矜矜的抚养权。”
温年没说话。
“但我不肯,他又提出要矜矜寒假去他那边。”
“你同意吗?”
“这种事情,不是我同意,不同意就可以的。”
阮湘叹了口气,她的头发随便扎了扎,脑后一撮,耳边还有几缕,朦胧的光影,让她这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那问问矜矜嘛,也快放寒假了。”
温年笑了笑,伸手去揽阮湘的肩,“爸爸是不可替代的,阻止不了,不管杜明东人怎么样,我听你说他对矜矜是没话说的。”
“嗯。”
“也不管你是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你对矜矜也是倾尽全力的。”
温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你的女儿,太乖了,都知道不能让你为难,有些时候,你得和她多说一点话。”
……
回去的时候温年听阮湘的吩咐在榨果汁。
她在这方面实在笨拙,全自动的还半天搞不明白,最后还是阮湘亲自过来弄。
矜矜就在一边咯咯笑,被温年瞪了一眼,“严肃点!”
小朋友还笑。
阮湘伸手拍了温年一下,“不许凶她!”
温年灰溜溜地捧着果汁跑到一边和狗玩去了。
等阮湘把果汁都倒完了在洗杯子的时候,温年接了一点电话,讲了两句,就跑到阳台上去了。
她看了一眼,也没在意。
而那边,温年一只手拿着杯子,有点无奈。
“妈,谁跟你说的。”
☆、解决
温年的口气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但通常这样的句式落到家长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变成一种挑衅。
无论多大, 效果都差不多。
温年还在纳闷是谁通风报信, 她妈就已经嚷嚷开了——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点了温年,啊?我还是不是你妈了?这种事情你……”
一套套的。
项关芹作为温年的妈, 在某些方面始终是相像的,比如始终说不了重话。
明明以前跟街坊邻居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吵架的时候都比现在还利索。
表现程度上可能就是现在电话那头的喘气声有点大, 温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后叹了口气, 说了声您先喝口水缓缓。
她也不慌,就这么随意地靠在阳台上, 一只手拿着装着果汁的杯子, 一会儿低下头啜一口。
“缓缓?你让我怎么缓缓?”
老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平常身体还算不错,温年也不会担心她妈会被气出个脑溢血之类的。
她哎呀一声, “坐下,喝口水, 您要骂我就听着。”
“你就仗着离得远得瑟是不是?”
温年:“我哪敢啊。”
她一条腿曲着, 鞋尖抵着地板, 瞧了瞧外头的夜景,觉得还挺赏心悦目。
“这周给我滚回来交代清楚。”
长辈发出了通牒,温年叹了口气,觉得既然她妈都知道了,也揭不过去了, 干脆嗯了一声,心里惋惜自己本来准备和阮湘两个人去的溜冰场门票。
“您怎么知道的啊?这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呢?”
温年还挺好奇的,心想难道是温小芜这当妈了的人了还言而无信,转头就卖呢。
“别在那边瞎试探,你当你妈跟不上时代啊?”
老太太那边口气很不好,温年顺得很,是是是了好几句,然后敲板,“成呗,那我周六过来。”
“明天晚上就给我滚回来。”
老太太还挺横。
温年哀嚎一声,喊了声妈,她这人到中年,她妈越活越小孩,到头来还是得她是不是顺着。
“别给我贫啊。”
“我最近忙得很,周六吧。”
温年讨价还价好一会儿,才把老太太给哄挂断电话。
她也没问她爸知道没,左右反正也是知道一些了,和她的预设完全相反,不过也没什么办法,这当面出柜,还是都得走上一遭的。
只不过她在爸妈面前出得可能比同道中人晚上一些。
挂了电话,温年把手机放在栏杆上,捧着玻璃杯慢悠悠喝掉了果汁,然后提着杯子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