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41)
付怀远被戳中了软肋,吐息钝滞,半晌才低声道:“是我不孝。”
他父亲与母亲成婚前,尚是一马前卒,他出生后,战事吃紧,父亲一直在军中,无暇看顾他,祖父祖母又已早亡,母亲便回了娘家去,与外祖父、外祖母一同养育他。
母亲每日与他说他父亲乃是个大英雄,待打了胜仗,便会回来接他们母子。
但这一日没来,反而是父亲的死讯被传了过来。
父亲死后被追封为正一品镇国将军,风光大葬。
八岁的他却永远失去了父亲,又因汝临城受父亲所累,导致他不敢对人透露他便是付将军的孩子。
过去八年,他的身世终于大白于天下,而非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了。
他为不用再保守秘密而舒了口气,却又为自己恐无法立足于汝临城而惴惴不安。
他只想着自己,却从没想过父亲,当真是不孝至极。
他出了早膳铺子,又猛然想起还未将自己与云、叶俩人的账结了,便又回了早膳铺子去。
他从衣袂中取出铜钱,递予店家,店家收了,紧接着,却是一枚铜钱,一枚铜钱重重地往他身上掷,并不屑地道:“拿了你的铜钱,我怕脏了自己的手,还你罢。”
很疼,但没有甚么要紧的,父亲确实对不起这一城的百姓。
店家方才掷出三枚铜钱,余下的铜钱竟是重若千钧,再也动不得了,但手掌所感受到的却是正常铜钱的重量,实在古怪。
付怀远见店家并不再掷,径直回了家去。
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下绣花,见得他,慌忙将手中的活计一放,又站起身来,到了他面前,焦急地问道:“怀远,出甚么事了?”
“都是……”付怀远本要指责母亲,若不是母亲说漏了嘴,他实乃付将军之子一事哪里会为人所知,但他明白这么说无济于事,不过是将负面情绪发泄于母亲身上罢了,而且母亲向来口风紧,之所以会在杭书意面前说漏嘴,亦是因为他曾隐晦地与母亲说过自己心悦于杭书意罢?
故而,他摇了摇首道:“没出甚么事,不过是我的身世被人知晓了而已。”
是的,他身世被人知晓了,再过不久,整座汝临城都会知晓。
母亲闻言,面色一白:“是杭姑娘说出去的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去庖厨烧了水,换了衣衫,又将自己洗干净了。
而后,他端坐于床榻上,努力地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自己的父亲究竟生得是何样貌。
第36章 定风波·其五
那厢, 云奏已无心再用早膳, 朝叶长遥道:“我们走罢。”
叶长遥颔首,又巡睃着诸人, 肃然道:“你们憎恨战死沙场的付将军,为何不憎恨为了掠夺土地、粮食、妇人而来的外族?若是他们不来侵犯我朝, 你们怎会遭殃?”
中年铁匠道:“我虽是粗人,但我亦知我汝临城并非战略要地, 已百年未遭战火,即便勉强算是繁华, 但不及夙州城,更是远不及再远些的江南、岭南、京城……倘若不是那老杂种引来了敌军注意, 敌军怎会进军我汝临城?”
其余诸人纷纷应和。
叶长遥明白同他们讲不通,遂不再言语, 说到底,这些百姓关注的仅仅是自身及其亲友, 对于本国的生死存亡并不在意,全然不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八年前的那场战事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二十三年, 最为危险的便是八年前的那一仗。
当时叶长遥人在边陲, 与将士们一道上阵杀敌,亦听闻过付将军的威名, 得知付将军的死讯后, 他惋惜不已, 远远地洒了一杯酒, 敬于付将军。
但他不知付将军出生于汝临城,更不知汝临城因付将军而遭了难。
汝临城不过一座小小的城池,于战争当中,全无分量。
确如铁匠所言,倘使外族并非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根本不会进军汝临城。
外敌当时应还打着捉了付将军的亲人做人质的主意罢?但付将军却不为所动,专心应战,最终为国捐躯。
谁人能不爱娇妻幼子?谁人能不爱慈母严父?但在大局下,却不得不牺牲。
他喟叹一声,侧首去瞧云奏:“走罢。”
走出两步,他突然被一只肉包击中了背脊,肉汁随即在他的衣衫上印下了一大块油渍。
云奏本是个好脾气的,却终是忍不住生了火气,指尖一点,那脏了的肉包瞬间打在了丢肉包那人的面上。
叶长遥心生欢喜,口中却道:“你何必同他计较?”
“我若是同他计较,便不会只将肉包还他了。”云奏见那人气势汹汹地要冲上来,衣袂一振,地面上竟是凭空生出了一道裂缝来,裂缝之宽足有十余丈。
那人过不来,指着云奏道:“妖怪!有妖怪!”
云奏眯着双眼,笑道:“我瞧你生得细皮嫩肉,我这早膳吃了一半,尚不足够,不如拿你来填肚子罢?”
那人是个读书人,的确生得细皮嫩肉,但肤色却呈小麦色,被这么一吓,当即白了脸。
云奏这原身本就喜食活人,他虽是信口威胁,但他这副身体居然当真蠢蠢欲动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早膳铺子内共计一十七个活人。
原身曾一口气吃光了一镇子的活人,这一十七个活人仅能打打牙祭。
从何处下口为好?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先咬断喉咙好?还是慢慢地进食,边拆边吃好?
“云公子。”被叶长遥这么一唤,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能吃人,他绝对不能吃人,他已非喜食活人的凶兽了,假若吃了人,他以何面目面对自己?又以何面目面对叶长遥?
“叶长遥……”他求救般地呢喃着,又被叶长遥牵住了手。
叶长遥明明已觉察到他有吃人的意图了,却是只字不提,仅牵了他的手。
“走罢。”叶长遥行至一小吃摊前,又柔声问道,“你没吃饱罢?你喜欢虾饼还是臭豆腐,亦或是紫菜糯米卷?
“我……”云奏定了定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都要么?”
叶长遥指了指茶叶蛋:“茶叶蛋要么?”
云奏不假思索地道:“要。”
叶长遥便让摊主将每一样都盛了些,包在了油纸当中。
他付过铜板后,又提了油纸包,道:“回客栈吃罢。”
待得回到客栈,叶长遥却并未去换洗,而是坐于云奏身边,瞧着云奏吃。
被云奏扫了一眼后,他又偏过了首去:“抱歉,我瞧着你,让你食不下咽了罢?”
云奏确实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坦白地道:“我只是有些不自在,并非食不下咽。”
叶长遥歉然万分:“抱歉,是我的过错。”
云奏摇首笑道:“你为何不吃?你亦并未吃饱罢。”
叶长遥从善如流地取了一只紫菜糯米卷来吃,这紫菜糯米卷是油炸过的,紫菜上面铺上蒸熟了的糯米饭,一卷,再一炸,便可食用了。
糯米饭里头除了糯米还有蚕豆、香菇以及火腿。
叶长遥吃罢一只紫菜糯米卷,又待云奏将虾饼、臭豆腐、紫菜糯米卷以及茶叶蛋吃掉,才端详着云奏道:“你下回勿要……”
云奏以为叶长遥终于要开始责备他了,一身皮肉登时紧绷至极,连吐息都不能了,但叶长遥却是道:“勿要随便施术法,会吓着凡人的,且你身体孱弱,太过耗费精力了。”
云奏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我知晓了。”
“那便好。”叶长遥笑着道,“多谢你维护我。”
云奏发现叶长遥红了耳根,不由自主地抬指蹭了蹭,又赶紧将手指收了回来,端坐着,假装自己没有做过。
叶长遥的耳根更红了些,不过并没有说甚么,而是道:“我去换洗了,你倘若倦了,便睡下罢。”
云奏适才施了术法,的确略生倦意,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穴,右手食指一触到太阳穴,竟是将太阳穴那一块肌肤灼得滚烫,与叶长遥耳根的温度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