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战马来(179)
他本想说这间不是诸葛师的房间吗,还没等他开口贺许良就云淡风轻的回道:“他不在。”
诸葛师和烨然吃完饭就和掌柜的借了一把伞摸出去了,他不在烨然自然知道,只是……
他只不过愣了一下,贺许良就极其自然的进了人家房间,烨然也只能跟在后面,眼看着门锁被硬生生掰成两半烨然就有点牙疼。
算了,横竖这间房间也是诸葛师死皮赖脸抢来的。
这几间上房装潢布置都差不多,诸葛师似乎孑然一身连个包裹都没有,除了床上的被子被弄乱了没叠起来之外居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贺许良随手点了蜡,坐到桌边,看着烨然说道:“坐。”
于是烨然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轻呼一口气,说道:“贺大哥……我知道师傅的元神在你这里,你拿着师傅的元神要做什么?”
贺许良听完抬头看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可烨然就是觉得有点发毛,贺许良大了他七岁,但是两人也算一起长大,那时候从未觉得贺大哥如此……
烨然想不出词形容,虽然贺许良一直都少言寡语,好像没人看得透他在想什么的样子,可是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随着他与顾枕走的越来越近开始,也愈来愈强烈,甚至达到了让人发憷的地步。
烨然解释了一句:“贺大哥……我知道从级别上来说我无权过问上级的决定,但是师傅这件事应当属于私事,我也是师傅的弟子我想知道,并且我也想知道他所谓的半人魔是怎么回事,阿姐是怎么回事,母亲……又是谁……”
烨然挺着腰杆,目光灼灼的盯着贺许良,对方也看着他,开口道:“然然,你真的想知道吗?”
烨然不假思索的点头道:“我有资格知道,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哪怕不是人,我觉得我也该知道。”
贺许良听完从怀里把白阳仙琉珠摸了出来,那珠子在幽暗的烛光下散发着柔和淡雅的光芒,里面一抹白色与一抹绿色缠在一起,在珠子里游弋煞是好看,烨然看了看珠子又抬头看向贺许良显然是不明所以。
贺许良道:“绿色的就是师傅的元神。”
烨然瞪大了眼,不禁问道:“那白色的呢?”
贺许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问的那些问题你真的想知道吗?”
贺许良说话是一贯的没有起伏听不出语气,可这句话问的莫名就是十分沉重,烨然的心还是剧烈的跳动了两下,甚至后背冒出了些许冷汗,贺许良破天荒的加了句:“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会很痛苦。”
烨然愣了愣,还是坚持道:“痛苦不痛苦……不该由别人来替我感受,我自己会判断。”
贺许良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伸手捏了一下眉心,继续道:“好,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们的父亲是豹魔,母亲是一个普通女人,闫法道人双双杀死他们之后,把浠月和你带回如松门,如松门的其他弟子亦是如此。”
虽然烨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可听到贺许良的话之后还是不免心中震撼难当。自己体内……流着魔种的血吗……豹魔,是像楔狙那样威风的魔种吗?
他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又握住,浑身微微发起了热,抬头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变得比现在更强?”
贺许良淡道:“你已经很强了。”
烨然没有答话,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很兴奋,他不能止步于此,他可以更强,强到可以保护姐姐完全不受到伤害,强到可以扭转这个国家的命运!
烨然想着又抬头问道:“那母亲……”
“哎呦我这锁头怎么回事啊,我屋里怎么有光啊,诶这门怎么推不开啊,小二,小二!唉我这屋招贼啦!”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诸葛师那懒踏踏贱兮兮的声音,二人对视一眼纷纷起身,烨然从里头把门打开,诸葛师吓了一跳,随即居然脸红了,挠着后脑勺说道:“唉你这也不用这么急吧,还在我屋里等我……”
烨然无语的摇摇头就走开了,诸葛师刚“诶”了一声想挽留两句,屋里又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诸葛师一见,立马点头哈腰,搓着手冲他打招呼:“哎呦,上面的爷,这大半夜有什么事啊?”
贺许良并不介意他这没意义的调侃,反而是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面前人一圈,外头下着雨,这人身上却只有袖口和裤腿上滴滴答答落水,脚上也只有脚尖那里有点淤泥。
诸葛师觉察到他的目光,宽大的袖子随手在身上扫了两下,笑嘻嘻道:“刚才喝女儿红喝馋了,去村东头买了壶花雕,诶,我可跟你说,这镇子东边的酿酒家里卖的花雕,这客栈酒馆里的根本比不了。”说着还真掏出来个酒坛子,拍了拍封泥儿,冲贺许良笑道:“要不,咱俩走一个?”
贺许良礼貌的拒绝道:“不了,多谢。”
诸葛师也压根没诚心,嘻嘻哈哈的笑:“那行,那天儿也晚了,爷您就早点睡?”
贺许良行了个礼,转身就推开旁边的巽字间,回身把门关上了。
身后的诸葛师转着酒壶一把掀了盖子,吨吨吨的灌了半壶,直喝的衣襟上都是酒水,眼睛眯了眯,随即又打了个哈欠,抓了抓脑袋喃喃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人精儿啊……”
说完转身也回了房间吹了灯,倒头便睡。
顾枕半抱着绛云轩睡得正香,还打着欢快的小呼噜,贺许良坐在床边看着这一副画面,万年不变的脸上总算出现点温情的样子来,可他脑子里又不禁想起了刚才烨然的样子,目光炯炯,一往无前的样子。
贺许良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或许跟他比起来,自己确实是太懦弱了。
知道的太多会更痛苦,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烨然说。
顾枕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的接受“借尸还魂”的事情,其实这并不是平静,而是他除了平静的接受,没有别的办法。
早就放不开这个人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比如你来自哪里,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你会不会离开。习惯于高瞻远瞩做好万全准备的贺许良,唯独在顾枕的事情上,选择做一个缩头乌龟,活在当下。
贺许良伸手捏了捏顾枕柔软的耳垂,轻声念了句:“那次在那个法球里,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忘记了你。”
“轰隆————”
顾枕睡得正香,刚在肯德基的柜台点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新奥尔良鸡腿堡,这一口还没咬下去,一声响雷直接把他给劈醒了,顾枕搓着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就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等终于恢复视野,就看见贺许良坐在床边,不禁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时外头也亮起了明明灭灭的火光,透过他们房间的窗户把贺许良的五官遮遮掩掩,只听他道:“还睡吗?”
顾枕皱着眉头爬起来,抻着脖子往外看,疑惑的问道:“外面干啥呢?”
正好这时烨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敲了两下门,怕吵醒绛云轩压着声音说道:“先生,贺大哥,外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顾枕踢了贺许良一脚,冲他道:“你去开门让他进来啊。”
贺许良没二话,起身就去给烨然开门了,这时怀里的肉墩子动了动,小手在顾枕脸上摸了两把,迷迷糊糊的叫道:“相父……”
完了,小祖宗醒了。
顾枕赶忙低头顺毛摸了两把,问道:“轩儿怎么醒了,不睡了?”
绛云轩嘴巴撅的八尺高,答道:“吵死了!”
这时烨然也进来了,见到绛云轩还愣了一下,随即也恭敬的行了礼,唤了句“少爷”,绛云轩撇了撇嘴,没说脏话。
顾枕很感动,万里长征第一步啊。
“外头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