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战马来(229)
贺许良这一嗓子喊的可好,整段垮掉。
搞得跟快手土嗨似的,之前在西沙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其实贺许良内心深处有个杀马特贵族,搞这么些个土嗨的大场面,简直没眼看。
顾枕从烨然身上滑了下来,冲烨然使了个颜色,这只众人眼中的神兽便挥翅朝南边飞去。
顾枕转过头,轻咳了两声,道:“无需跪着,都起身吧。”
烨然飞了不远就幻化回原本的样子,悄悄摸回了漳水河边,四下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那个身影,烨然怔愣了半晌,捂着自己的心口,走了过去。
烨然发现诸葛师一直在揉自己的左臂,便问道:“你……怎么了?”
诸葛师转头问道:“啊,没事,怎么回来了,我说真是有你们的,排场弄得挺大啊,这些村民啊,其实你要说他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也不见得,就是些没见识的,倒也是有办法,这叫什么,以毒攻毒,不是说有海龙吗,那就搞个凤凰治它,高啊,实在是高。”
不知为何烨然被说得有点脸热,脚尖有些无措的在地上点了两下,开口道:“你……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师长叹一口气,怅然的望着天空道:“还能有什么打算,云游四海呗。”
烨然一愣,道:“你……你不算找那个人了吗,我们之前去穹橡的之后好像见到了一个你一直说的那个人,正好我们也要去那边,你要不要跟……”
“不了,然然。”
烨然还没说完诸葛师便打断了烨然的话,露出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苦涩了。
“我……不想去找巫和了。”
烨然涩着嗓子问道:“为什么?”
诸葛师耸耸肩,说道:“既然巫和还活着,那就够了,或许……我不去找他才是他希望的吧。”
烨然伫在原处,想起图儿楼与胡人里那个高大的男人在一起的样子,皱眉问道:“你……与巫和……”
诸葛师连忙摆手:“诶诶诶,可别乱说啊,他只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我可对人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烨然又怔愣了好久,才鼓起勇气问道:“那我……”
诸葛师“嘶”了一声,说道:“那什么,肚子有点饿了,我先走了啊。”说着诸葛师真的甩手走开了,烨然被他一句话噎在当场,看着诸葛师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皱眉厉声叫了一句:“诸葛师。”
前方的身影颤了颤,还是停下了脚步,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烨然冷声问道:“你与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诸葛师的背影呆了很久,最终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意,但细细听去,声音里却似乎掺杂着几丝颤抖,道:“还能算什么,开玩笑呗!”
烨然深吸了一口气,额角爆起了青筋,咬牙重复道:“开玩笑?”
诸葛师“啊”了一声,转过头来,笑的是牙不见眼,道:“小孩子真不禁逗,可不就是开玩笑,不然呢?”
诸葛师话音刚落,诸葛师耳边猛然擦过一个什么东西,他只觉得面颊一痛,脸上被烨然用一支黑色的羽毛擦过一道划痕,抬手一摸,渗出了星星点点的血。
烨然咬牙抛下一句:”王八蛋。“便头也不回的朝顾枕的方向走去。
诸葛师舔了舔手上的血液,苦笑着垂首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臂,那条手臂宛如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毫无生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谁控诉:“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他的喉头又是一甜,终于是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他紧张的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夕阳下烨然挺拔英俊的少年背影。
他弓了下身子,这才感觉舒服一点,叹道:“风雷压还是太勉强了啊……”
他又扭头朝后看去,恋恋不舍的样子,像是要把什么画面印在脑子里,不知是夕阳,还是少年。
诸葛师站直了身体,与烨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渐行渐远。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一场稀里糊涂的闹剧才接近尾声,迷信有时候是能杀死文明的恶魔,可这时候它又变成了最便利的工具,凤凰的出现,让这些村民对顾枕唯命是从,漳水河的水位恢复了正常,顾枕又拟了公文,差浠月把文书带给了廖前,命令廖前不日便启程回皇城,拨一些赈灾的银两到五采郡来。而五采郡本来的王郡守,也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虽说这官是买来的,可他倒是也能看出来,这暴发富除了有点缺心眼,倒是为官还不错,至少确实是心里想着百姓的,也便没有给他治什么重罪,反正五采郡经过这么一遭,需要重建的地方很多,要钱的地方更多,就罚款了事了。
虽然007吐槽他是不想再费脑子选官上任,因为这真的很麻烦,于是这场无妄之灾,以一个并不完美的结局收场了。
顾枕被这帮村民按着喝了好多酒,五采郡压抑了太久太久,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子时,顾枕才从这帮朝圣一般的村民手里脱身,准备回房间睡觉。
顺便一提,孔安宁的医馆和府邸,村民们自发决定要改成两座庙,一座供奉凤凰,一座供奉天狼,工匠都找好了,说这样才能保佑五采郡平平安安。
顾枕对此也十分无语,凤凰就算了,你好歹见过那么一眼,天狼你要怎么雕啊,老子自己都没见过啊!
后来想想也就算了,人生,总是要有点信仰的。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搬回了最初他们住的客栈里,顾枕晃晃悠悠的走在前头,时不时打一个酒嗝,身后一个平稳的脚步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顾枕被跟的烦,朝后一甩头,嘟囔道:“你……你跟着我干什么,我……我尿尿你也管啊?”
贺许良目光深沉的看着他,道:“你喝醉了。”
顾枕大手一摆,脚步虚软的差点一把把自己给挥倒了,贺许良几步上去把顾枕半搂在自己怀里,顾枕却使劲给他推开了。
喝醉了的人有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力大无穷,若是顾枕清醒着,他一定会很惊奇他居然有此等神力,能把男主角给推开。
顾枕嘟囔道:“我没醉。”
贺许良不与他争辩,一把把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楼上走,顾枕下意识就搂着贺许良的脖颈,仰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心中那些一直被酒精压抑的哀伤潮水一般的漫了上来,一层一层,糊的他要上不来气。
顾枕小声的问道:“你说,花鳉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贺许良不明所以,把顾枕轻轻的放到床上,又温柔的脱了他的鞋子,才问道:“什么?”
顾枕望着黑漆漆的棚顶,问道:“为什么,这个世界有那么多,我分辨不了的事情。”
贺许良坐在床边,摩挲着顾枕的侧脸,声音也温和了几分,道:“你喝醉了。”
顾枕歪着脑袋,看着贺许良,眼神里的光灼的贺许良心底发烫,顾枕道:“我没有。”
“因为我还记得,你把我,推到水里去。”
贺许良摩挲的手顿了下,头一次有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
他把顾枕耳边的头发掖了回去,道:“他的内丹对你裨益很大。”
顾枕语气平稳,声调却十分哀伤,他道:“但是你知道吗,我不需要。”
贺许良又捏了捏他的耳垂,说道:“迟早会需要的,别想太多。”
顾枕眼神缓缓的转回去,道:“如果,花鳉有内丹,或许,他不会死。”
“你我,都是杀了花鳉的凶手。”
贺许良并不明白顾枕的想法,他一直以为,花鳉死了,顾枕会很开心。他一直都知道,顾枕想做一个为国为民的贤臣,而花鳉是杀害五采郡村民的罪魁祸首之一,他似乎可以感到顾枕十分悲伤,可他完全不明白,这股悲伤从何而来。
就像在锦里镇的时候,那对吃人的母子,死有余辜,可顾枕那时却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