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当导演(31)
虽然是卖字帖的事,但被他一说,一丝丝铜臭味也没有了,好像全然是为学生考虑。
众人一听,只想:不愧是你啊周宝铎,绝不是忽然想到的吧,根本早就把下一步买卖想好了。
“我来出字帖?”纪霜雨总觉得自己也是在学习中,怎么好意思出字帖,“我学艺也不精,只怕误人子弟。”
“怎能这样说,你这字已见气象,虽有精进余地,可在钢笔字来说,现今书学界还有谁能做到?”邹暮云头一个不答应。
周斯音这个提议,简直正搔中了他的痒处,他现在对纪霜雨的字兴趣最浓,且刚刚相见,满是欣喜。
纪霜雨也慢一步想通了,倒也是,这个活儿现在好像是没别人能干,还是那句话,合适就最好,就跟他能代替谭佑安写刊头一样,也不必矫情了。
最主要的是,出字帖,总也有版税稿费吧?
纪霜雨:“那我就抛砖引玉,希望能引起各位学子、书家对钢笔书法的兴趣,今古相参。”
“正该如此!”邹暮云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一时对周斯音也更满意,“我就不多说了,宝铎必定会把此事办妥的。待印刷出来,一定要推行到各个学校。”
不出周斯音所料,他拱手应下。有邹暮云这一句话,就已经决定字帖的销量有保障了,官方订单到手!
……
此时下头的节目已换过,快要到应笑侬上场了,大家的注意力又投向了台上。
待应笑侬一上台,满场立刻就响起疯狂的叫好声,这就叫“碰头好”,应笑侬是名角,没开口大家就乐意给他叫好。
应笑侬开口唱了段《灵官庙》中一段反西皮,这正是前阵子最火的戏,观众大有来着了的感觉。
接着便是反串戏,来了段《白蛇传》。身材高大,平素横骨插胸的应笑侬唱起旦角戏来,居然也有模有样,就是和外表实在太违和了,观众又是笑又是叫好。
大过年的,大家就喜欢看这种热闹。
纪霜雨也是才知道应笑侬唱旦角有模有样,笑看起来,只可惜没有手机录影。
“哈哈哈哈,这应笑侬的戏,从前我也是听过的,这几年少出来,还有人说他是塌中了,今日看来,分明比当年技艺还更精深了!”
邹暮云看戏的年头也长得很,他道:“我还知道一个轶闻。应笑侬这艺名妩媚,实是因为当年学戏时,先学的花旦!后来个儿么越来越高,才改学花脸。”
邹暮云一句话,倒是解开了纪霜雨一直的疑惑,原来应老板还学过花旦……!
“咳,现在也是难得听素净的戏了。”邹暮云说着,又感慨起来,“到处流行写实布景,机关,我最厌恶这样的花俏。真正的好演员,是不必用机关吸引观众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景,只会令演员和观众都分心!要我说,还是从前那样,只挂张‘守旧’就行了,华夏戏曲要有华夏戏曲的样子。”
一般他说完,大家都会应和几句,但今天,却有点安静,邹暮云隐隐觉得奇怪。
在场人看看纪霜雨,有点尴尬。
前段时间邹暮云出京公干,对纪霜雨的了解还很浅,单知道他似是在戏园工作。却不知道近来有出大火的《灵官庙》,正是以机关布景见长,还是由纪霜雨做导演排的。
这是大新闻,报纸上吵了好几日,在京的人多少听了几耳朵。
更别说,沪上著名布景师助阵的莺歌舞台,好似还要和长乐戏园打对台,说来明日就该见分晓了。
纪霜雨本人反而听得笑了一笑。
在这个各种思想涌动碰撞的年代,大家都在寻找未来的方向,传统与创新该当如何抉择,太多人有自己的看法。
有的人支持完全创新,废除旧剧。有的人认为择其善者而从之,改良旧剧。也有邹暮云这样完全旧派的人,认为用布景机关不算好汉。
这些是这个时代的特点,无数次试错、改良之后,才有了纪霜雨在时间线另一端所看到的。他自己因为知道未来,才格外笃定,得以引导市场提前找到正确的方向,与对华夏艺术的自信。
纪霜雨开口道:“邹部长,我在长乐戏园身居导演一职,正是对剧情、布景、灯光等一切舞台事宜做总体设计。”
邹暮云讶异地看着他,也因为是他,面上并无不愉快,只语重心长地教导:“你还年轻,可知一句话,‘戏以人重,不以物贵’!”
“您说得有道理,但请容我分辨,”纪霜雨指了指正在上演的新剧,“传统戏曲是虚,是无,却也是一切,是演员所在处即有布景,是以表演动作令这台上想要它是战场便是战场,要它是宫殿就是宫殿!
“这确是华夏哲学体现的美。但是,加入恰到好处的舞台美术修饰,未尝不能产生情景交融的美妙意境,只要它不违反传统戏曲的精髓。
“如今影响我们的西方戏剧,在文艺复兴之后开始分化,分别成了歌剧、舞剧、诗剧等,而我华夏戏曲,则恰恰相反,包含了自古而来多种艺术,将诗、画、音乐、舞蹈融为一体。
“这种包容,是古老的象征,也是我们华夏的特性,所以我相信,它也容得下机关与布景这等色彩与雕刻的艺术。就如钢笔的出现,若是创新难以避免,未尝不能尝试让它符合华夏意境。否则来日其他娱乐若是越来越精妙,戏曲如何处之?”
邹暮云听到纪霜雨对戏曲舞台的理解,面色就十分缓和了。他就知道,一个懂书的人,决计是懂得这种传统之美的。这确实是他想要台上“守旧”的原因,因为不想看到独特的风格被破坏。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何其之难!”邹暮云内心全是自己看过那些群魔乱舞的新旧舞台,实在难有信心。
纪霜雨趁机道:“我们长乐戏园明日上演的新戏昆曲《感应随喜记》,就是以此为目标,各位若是有空,还请到场一赏,看看晚辈是否找对了路子。”
纪霜雨那说服投资人练出来的口才太有煽动性,加上对他的好感,邹暮云这才勉强点头:“好吧,那我便去看看。”
他内心暗想,要是纪霜雨设计得太妖魔鬼怪,很应该劝其换个工作,有一笔好字,去哪里不行?
那位景明的孙校长心中则是暗自思考了,纪霜雨有几句话带过了西方戏剧发展,怎么像是对世界戏剧史也有所了解呢,看来人家虽然研究的是旧剧,却涉猎很广,语气间也没有视新旧剧为敌对的意思。
纪霜雨浑没意识,在他心里,华夏的戏曲、话剧本就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学习促进,百花齐放,只心道:很好,又多卖了几张票!
这时节目已经在尾声了,趁旁人不注意,周斯音附耳对纪霜雨道:“你想要一次买断稿费,还是提成版费……”
纪霜雨立刻比刚才卖票还上心,一下身体凑得离周斯音特别近,关切地问道:“版费有百分之多少呢?”
版费也就是版税了,比如一本书如果定价一块,版税10%,那么每卖出去一本,作者可以拿到一角钱稿费。
周斯音不自然地闪开了点,纪霜雨动作稍大点,他就下意识警醒,“日后钢笔使用会越来越普遍,而且,先前也多亏你了,那刊头我原约谭佑安,是准备了五千的。所以,如果是你,这笔版费……”
纪霜雨:“等等,五千???”
关键信息get,好家伙,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
纪霜雨眼睛都要流血了,充满了对同行的嫉妒与对老板的艳羡,呜呜呜人家五千我五十,“你还说看好我,原来都是甜言蜜语,真是骗子,奸商,胆小鬼……”
周斯音:“……”
越听越??最后一个词???
周斯音:“你听我说完,版费25%。”
此时的名家文人版税大多都在10%至25%之间,比如书妄言,他算两次稿费,连载的时候按千字结算一笔,结集出版又按版税30%算一次,是极其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