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国当导演(55)
现在火车票价太贵了,许多工资收入很不错的人,也只坐得起三等座——毕竟真正没钱的话,是连火车也坐不起的。
三等座没有餐车、卧铺,也没有座号,全靠自己抢座位,环境和高等车厢没得比。
但听到这清亮优美的嗓音,原本喧闹的车厢竟是渐渐安静下来,连小孩儿的哭闹声也渐渐随着环境清净而停了。
车上多是京城人,京城戏迷最能欣赏唱功的,便是看不到金雀容颜,单听声儿也美了,有人小声说:“听说今日金仙去沪上,这怕不就是金仙在唱。”
还有的人大着胆子,从车窗探出去半身,大声叫好,“祝仙子名扬外埠!”
金雀也听到了,不禁露出笑容,竟也探出身子唱,声音便传得更清晰了,似乎整座火车都被这美妙的声音萦绕了。
纪霜雨扶住了探身的金雀,所见的每张脸上都是欣赏的表情,将这当作旅途中最美妙的奇遇。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还是头一次亲身看到这样的场景,因为一曲唱段,整个车厢都沉醉了,所有人都能够欣赏金雀宛转的唱腔,不会嫌这节奏太慢。
……
纪霜雨一直待到晚上,金雀他们都去卧铺睡觉了,头等座、二等座附带的卧铺是要另外花钱的,纪霜雨把女孩送到了车厢,自己也回去。
露露和雹子都已经在他臂弯中睡着了,小孩子觉本来就多,他只觉得自己带娃下来,俩胳膊是越来越有力了。
纪霜雨进去时,灯已黑了,周斯音怕是已经睡着,他便没开寝灯,把小孩先放好,然后摸黑轻手轻脚脱换睡衣。
纪霜雨换好睡衣,坐下来换睡裤,怕是挨着周斯音了,他翻了个身,呼吸稍微一顿,便迅速伸手把寝灯打开了。
不愧是你啊。
纪霜雨本来要出声,忽而想起周斯音那荒谬的推断,便俯身下去,对着还有些迷糊的周斯音,装模作样地冷笑一声,抬起两只手:“是本无常来索命啦。”
周斯音:“!!”
离得这样近,纪霜雨都能看到他瞳孔剧烈缩了一下。
那一头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茫茫然而后紧张的神情,叫人更失却平日的气势,纪霜雨越发觉得好笑了。
接着他看到周斯音的目光聚焦,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似乎还没回神一般,直勾勾的。近在咫尺的目光让纪霜雨手指又是一麻,生出莫名的心思。
虽然周斯音猜得乱七八糟,但无可否认,世上唯独他,分辨出了“纪霜雨”的异样……
只是时代所限,与自身世界观,给出一个叫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周斯音看到他穿着厚厚的法兰绒睡衣,裤子换到中途,半遮半掩下露出一截腿,笔直修长,同他面上肌肤一般,光洁如玉,在寝灯淡淡的光芒下,仿佛笼着烟云。
而他,而他近在咫尺的脸,更是清新如雪,扮鬼地抬起两只手,袖子里露出垂下来的指尖,两点琉璃般的眼睛映着莹亮的光,耀眼得令周斯音心跳更加速,比往常任何一次还厉害,血液沸腾一般——
车轮辘辘转动,微微的颠簸让这个夜晚显得极不平静。
露露哼唧一声,在被子里翻动了下身体。
纪霜雨回神,迅速起身,笑了笑小声道:“这是睡懵还是吓懵啦?”
周斯音却是怔怔拉一下被子,两条腿微微屈起来,遮住自己的异样。
……怎会如此。
周斯音倏然动念,那些心跳难道并非被惊吓得来?
这念头才一闪而过,他心底顷刻激起了更大的波澜。
第三十章
列车抵达沪上, 站台上人头攒动,众人汇集后一同出站。
纪霜雨探头找来接他们的人,按说应该有三拨人。昆仑书局在沪上的分局应来接周斯音和书妄言, 于见青的师兄会来接春雷剧社,再有就是邀约金雀的老板, 即徐新月的同族亲戚。
大家都盯着出站口人群中的牌子, 找关键名字。
“哎,是那个吧?欢迎纪霜雨老师来沪。”大徒弟六两眼尖, 指着一处说道。
足有十来人, 有男有女, 手里张着接人的牌子。
纪霜雨:“应该是哦,怎么派那么多人接应,怕我们道具带得多吗?”一些比较便携的道具、行头, 自然都是要带上的。
六两把露露阿姨交给陈衷想抱着,自己走到那群人面前接头,因为里头好像都是青年人, 便问道:“咳咳,你们是魏老师的学生吗?”
魏老师就是于见青那位师兄魏可声了, 也在高校做教师, 主理学生剧社。
这几人对视一眼,倒是一脸疑惑:
“我们有姓魏的老师吗?”
“没有吧。”
“学校是有, 但不教我们呀……”
六两一脸懵:“你们不是来接我师父——纪霜雨老师,还有春雷剧社的同学吗?”
“哈?不是呢!不对不对, 我们是接纪老师的, ”这些学生赶紧道,“但我们不是那位魏老师派来的,我们是沪上大学的书法爱好者!看报纸上说纪老师今日来沪, 特意来欢迎他的。”
“您是纪老师的徒弟?他在哪儿?”
我去,原来是欢迎我的,这可有面子了,金雀在这儿都没戏迷接。
纪霜雨也听得到,走了上前,把帽子掀开一些道:“我说怎么这么多人。”
学生们眼睛明显一亮。
“纪老师!”
“终于见到您了,纪老师。”
纪霜雨笑道:“谢谢大家,你们叫纪‘老师’,我真以为都是接春雷剧社的。”
“那是因为咱们都临写您的字帖啊,学校人手一本,学您的字,您不就是我们未曾谋面的老师么!”
这可真会说话,纪霜雨笑着看到他们中还有几个不像学生样的,问道:“这几位也是我的‘学生’?”
那几人面面相觑,有些羞涩地迈出一步:“霜导,我们都是京城人,在沪上工作或学习,都加入了霜迷会,特来欢迎您的,与这几位同学遇到——祝您在沪上演出成功。”
纪霜雨:“……”
好家伙,这组织居然都发展到外地了……!
纪霜雨只得道:“那就谢谢你们了,那个,来都来了,大家伙儿中午都一起吃饭吧。”
实在太淳朴了,这些学生和粉丝都不知道他们坐的哪班,火车具体什么时候到,只看报纸上说应该是今天到,就来了,肯定等了挺久。
接站的人俱是欢呼,他们原以为迎接时,能和纪先生说说话传达心意就很不错了。
书妄言自己就不太喜欢和一堆人聊天,他站在稍远处感慨道:“纪鹤年还是善于交际哈。”
说罢也没人回应,转头一看周斯音在低头沉思。
这又发的什么呆。
“哎,接你们的人到了没?”纪霜雨走过来问了一句,“我这里好多人,看来得订个大酒楼了。”
“宝铎兄可能在想哪个酒楼够大吧。”书妄言打了个哈欠。
纪霜雨也好奇地戳了下周斯音:“干嘛呢?”
周斯音竟不敢看他:“没什么。”
他从昨晚醒来,就一直没能再睡着。
被自己震惊了大半晚啊,睁眼到天明,下了火车还在晃神。从前,便是再难的事,也没叫他这样辗转失眠过。
他对纪霜雨——
难道,抱着异样的心思?
真是怪异,纪霜雨也就是……好看了点,但也是男的。
可缘何如昨夜那般。近日胆子愈发小,时而剧烈心跳,莫非也俱是……
“哎,哎,怎么又走神了,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纪霜雨关心了一句,他知道有的人认床,或者睡眠浅,在交通工具上就是睡不好。
至于纪霜雨本人?带孩子太累,哪里深思,便香甜地睡了一晚。
周斯音胡乱应了。
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不知所措,茫然,心乱,不知从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