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梦到很久很久之前老师和他的对话?
还有,刚才那一刹那的灼痛……
手指按着的胸膛深处传来急促的跳动声,那是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伊缇特抬头,目光透过朦胧的雾气,透过天窗,眺望向远方。
这种突如其来涌出的不安感到底是……
…………
……………………
已到了深夏时分,还不到午时,火辣辣的阳光已笼罩了整座波多雅斯王城。
这几日里,萨尔狄斯王子在城外遇刺的事情已在朝野内外引发了轩然大波。
紧接着又爆出的海神殿少祭被这次刺杀事件牵连从而坠崖身亡的消息,这次,不只是朝野,整个王城都为之震动。
毕竟不久前发生的海神彰显神迹一事,让民众都对之津津乐道,自然也对这位招来神迹的少祭印象深刻。
所有人都认为,这位得塞普尔垂青的少祭已经铁板钉钉是下任大祭司。
没想到,这还没过多久,这位少祭就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惋惜。
王城中心区域的一侧,靠近环城河,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坐落在这里。
这里是那位经历过波多雅斯三个朝代、声名显赫的老将军的府邸,同样,也是老将军之子、曾任枪之骑士团统帅的沙拉姆将军的府邸。
只不过,沙拉姆将军不久之前因触怒戴维尔王,被剥夺了统帅一职,同时被调职到东南海域,负责镇守海疆。
所以现在这座恢弘的府邸只住了老将军一人。
这一天,府邸中的仆人做事都极为谨慎小心,众人都很忙碌,而且侍卫戒备也比平日森严。
因为今天府邸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王太子帕斯特,来他外公的府中做客。
此刻,府邸深处中的一个房间里,王太子帕斯特站在窗边。
阳光透过窗子照入房中,光线亮得有些刺眼。
一名年轻的骑士俯身跪在他的身前,深深地低着头。
听完骑士禀报的情况后,帕斯特抬眼。
他说:“也就是说,五天了,还没找到。”
“是的,殿下。”
“我那位王弟回来了吗?”
“没有,殿下。”
年轻骑士皱着眉,语带不解地说,“萨尔狄斯王子像是疯魔了一样,不眠不休地四处寻找那位少祭大人。”
“陛下派出的卫兵也好,海神殿派出的骑士也好,都已倾巢出动,把附近全部搜寻了一遍。依照您的命令,我们这边也有派不少人去寻找。”
“这么多人,那位若是没事,恐怕早就找到了。”
“没有一点消息,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毕竟已经过去五天了,就算找到,恐怕也只能找到尸首。”
“…………”
帕斯特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神色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见王太子殿下这幅模样,年轻骑士心底直打鼓。
最近殿下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虽然平常也和以前一样温和,但是偶尔,像是这种神色淡淡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莫名让他心底有点发憷。
他想了想,说:“殿下,事情闹得太大了些,没想到竟然牵连到了少祭大人。如今海神殿已经被惊动,这还是在大祭司没有出关的前提下,若是大祭司出关,全力调查这件事的话,我们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
帕斯特笑了一下。
他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骑士,问:“我们做了什么?”
“呃……”
帕斯特目光冷静地注视着他,说:“我们什么都没做。”
年轻骑士错愕了一秒,然后立刻醒悟了过来。
是的,如殿下所说,他们根本不需要担心。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全部都是特勒亚将军的旧部策划出的刺杀。
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他们身上。
因为他们的确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说而已。
一想到这里,年轻骑士顿时松了口气,见王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立刻起身低头行礼,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帕斯特一人。
他依然站在窗边,侧着头。
火热的阳光照在他半边颊上,亮到极致,于是衬得他另半边处于逆光中的颊越发陷入阴影之中。
一半明、一半暗。
光和影在他的脸上晃动不休。
对于他曾视为友人的那个少年的意外身亡这件事,帕斯特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哀色或者悔色。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目光也很冷静。
只是,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于明亮,他凝视着虚空中的漆黑瞳孔深处透出些许空茫。
帕斯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边,站了许久、许久,久到他那一侧的银白色肩甲都被阳光晒到发烫的地步。
突然,外面传来嘈杂的响声。
呼喝声,呵斥声,以及兵刃交接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像是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那喧哗声让帕斯特皱起眉,他推开门,大步走出去。
一抬眼,他的目光顿了一下。
庭院中,侍卫们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闯入府邸、更是不管不顾地闯到他面前的那个人手持长枪,在一众被他打倒在地的侍卫中闯入府邸深处。
刺眼的阳光之下,那名身形高大的青年一身褐色的肤色异常显眼。
黑发的青年手持利枪,踏步而来。
他挥动长枪,重重打开向他冲去的侍卫们。
他一步步向帕斯特走来,仿佛踏着无形的冰冷火焰向帕斯特走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
从黑发侍从眼中传过来的刻骨的恨意让帕斯特的眼微微眯起,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成拳。
“住手!”
老将军匆匆赶来,对闯入府邸中的法埃尔l厉声斥责。
“一个小小的侍从,怎么敢在王太子座前如此放肆,你不怕死吗!”
法埃尔什么都没说。
他一抬手。
手中长枪直指前方白发老将军和王太子的方向。
怕死?
漆黑的眼如无机质的玻璃珠,冰冷得再无一丝生气。
失去了那个人的现在,他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
……………………
下午时分的太阳最为炽热,火辣辣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几乎要将大地烤干,地面滚烫至极。
在大道上纵马飞驰的萨尔狄斯却仿佛根本没感觉到这股可怕的热意,一双眼只是灼灼地注视着前方。
到达目的地,他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骤停,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
他不等骏马前蹄落地就纵身从马背上跃下,手中缰绳一丢,疾步向等候河边的那群人走去。
弥亚坠落的那一处是河岸边的高崖,虽说法达加罗河最终是流到大海之中,但是从那里到海岸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法达加罗河在途中又分成了好几个岔流,弯弯曲曲地流经许多不同的地方。
这五日中,萨尔狄斯带人不眠不休地沿着这些岔流的河岸搜寻着,那疯狂的劲头让不少人觉得他已经魔怔了。
萨尔狄斯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对他而言,只要一日没有亲眼看到,他绝不相信弥亚已经——
这个微乎其微的念想让他咬牙硬挺了下去。
终于,今日午时传来消息,说是一队卫兵在搜寻到沁尔干支流下游经过的一个村镇时,发现了少祭的消息。
萨尔狄斯一秒钟也不耽搁,立刻赶到了这里,
这个位于河边的村镇不大,居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个氏族的族人。
此刻,几十个镇民战战兢兢地跪在河边,恭敬地迎接贵人的到来。
领头的那位老人就是族长,他抬眼看了下马快步奔来的萨尔狄斯一眼,顿时心里一颤,喉咙发紧,惶恐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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